至于小白氏,一身墨绿绫裙,耳间带着珍珠坠,头上是拇指大的珍珠簪子,和大白氏的面容有着八分像,但是她不像大白氏有张圆脸,又生了一双丹凤眼,见着人总配着上扬的嘴角,让人见了就觉得喜庆,小白氏老冷漠着一张脸,眼神跟死人没两样,灰暗,没有生气。
大白氏一路过来,一踏进镜躬阁就发现院里的梅花、山茶纷纷绽放,因为还是新婚,屋里屋外皆是张灯结彩,挂满精致的灯笼和双喜字,屋外的大青瓷盆栽里种着翠叶白花的水仙,缀着玲珑山水;屋内的桌椅瞧着简单,却都是好木料,方桌上的大铜尊置于座上,插满清供,青松为主枝,左右衬水仙、山茶、南天竹果,一侧又设长案,案上有奇石、香器,还少不了一瓶曲枝红梅,色彩雅致。
丫鬟们十分规矩,浅声交谈,没有大声喧哗,偌大的院落很是静谧,令人一踏进来便生出忘忧之感。
这地方,她们往常是不敢轻易越雷池一步的,她们的身分不允许,姊妹俩也有自知之明,没事不会轻易踏出自己的院子。
「夫人,这是我亲手做的桃酥,你尝尝。」见过礼后入了座,大白氏送上一个两层食盒,打开红漆描花盖,几列酥饼放得整整齐齐。
「想不到姨娘的手这么巧。」
「哪里,比不上夫人糕点铺子里的饼子。你尝尝,要是觉得哪里欠火候,指点一下我。」
「那我就不客气了。」伏幼拣了一块桃酥,一口咬下。
坐在绣墩上木着没表情的小白氏却迅雷不及掩耳的出手拍掉她手上的饼,她冷冷看着伏幼道:「没出息,人家送什么来拿了就吃,不知死活!」
伏幼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虽然有被她的话给吓到,不过她心里一丝火气也无。「多谢……小姨娘提点。」
「什么大小姨娘,我闺名有个芙字,往后叫我芙姨。」小白氏赏她一记冷眼,语气还是硬邦邦。「我姊姊闺名里有个蓉字,你自己看着办。」
「芙姨、蓉姨。」伏幼从善如流。
「夫人别跟你芙姨计较,她就是这种不讨人喜欢的性子,暗地里也不知吃了多少亏,都一把年纪了还是死性不改。」大白氏把小白氏埋怨了一顿。
小白氏却是置若罔闻。
不过大白氏今儿个倒也不是来表忠诚的,人与人之间就算有再好的眼缘,也要经过相处,才能确定这人值不值得往来。矛盾的是,朱府这深宅大院里,以前是争斗不休的勾心斗角,一朝老爷没了,姨娘们各个不安好心,没想到出去办差的朱佾开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的姨娘清空,就剩下她们两个。
本来人多得都要满出来的府邸,突然空屋多到都在养蚊子了,想斗也没人了,好不容易朱佾开娶妻,府里来了个正经主母,两人捱了几天,也想来试试水温,试探一下这位国舅夫人是不是个好相处的?
能处得来是最好,处不来,了不起她们还有姊妹彼此。
「我敢吃蓉姨的饼不是莽撞,这不是看在是二位拿来的面子上。你们都是长辈,总不可能拿我一个晚辈开刀,真要如此,也不可能大大方方拿过来,被抓个现行,」伏幼声音温和,仿佛三月里和煦的微风。「我若是出事,你们可是头号嫌疑犯,我身后还有两个丫头看着呢,姨娘们总不能连她们一起害了好灭口。」
小白氏冷哼,「还有理了?算你聪明。」
大白氏暗自点头。
「其实我这个人是很好相处的,只要你不诓我,我一定真心诚意的对待你们。我们如今是一家人了,夫君身边一个亲人也无,还望你们扶持,我怎么可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怀疑两位一来就想给我这个乡下丫头一个下马威。」
大白氏瞥了一眼妹妹,那眼神像是在说:瞧我说的吧!
小白氏压根懒得理她。
伏幼不管她们姊妹俩在打什么哑谜,一双晶亮的眸子都是辉芒,依旧笑得可人。
大白氏拍拍小白氏的手,把手边的帐册和一小匣子、一大串大大小小钥匙放在圆桌中央。「府里有了主母,我这暂时掌理的就该把位置让出来,这些是总帐簿和挂牌,府里三十六间库房的钥匙也全在这里,夫人可要清点一下?」
伏幼的确没想到她们动作这么快,向来这些簪缨世家、高门大户的女人不都把权力看得比命还重?不说别的,一个老伏家,她二婶娘就虎视眈眈着她娘的掌家权,为的不就是从中能捞到的油水,一个小小的商贾之家都这样了,换成国舅府……拿国舅府最简单的柴米油盐来说,这一块其中的油水有多惊人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