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哪里知道那些个一样样繁复的绣法,七绕八转的配色,被针戳得十根手指头轮流发炎的技艺,是姊姊们梦寐以求却求不到的……

家里开的是绣庄,绣庄女儿怎能不懂刺绣,家中姊姊各个女红针黹出挑,容貌也不差,京里内外来求亲事的人家不胜枚举,远近驰名,奶奶却不太给她们好脸色,每每她们来请安,总是随便打发走。

「这几个孩子充其量称得上是称职的绣娘,除此无他!」

「绣娘难道不好?」她天真的问。

「绣娘是匠人,有工艺的匠人没有不好,只是缺乏独创性的精神,成不了师。」瓦匠木匠厨师石匠泥水匠铁匠染匠屠宰匠裁缝剃头匠油漆匠船工……皆是匠人,生活少不了匠人,然而,要成为宗师,独步天下,能力、智慧、天分,成就的物品与众不同,还需要才华。

匠人和匠师,一字之别,如云与泥。

那些个能力、智慧、天分、才华,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也不曾细究,只是小时候姊姊们没少过给她嫉妒的眼光和使绊子。

盛知豫看着自己的一双手,上辈子的十几年忙着和他人虚与委蛇,争来斗去,她居然把那样的技能和从中得到的快乐也忘光了。

她辜负了祖母对她的期望,也辜负了自己所学。

婚后的第五年,祖母病重,那时缠绵病榻的祖母叫人带了口信,希望见她最后一面,可周氏不允,她说嫁出门的人,便是泼出去的水,再与娘家无关。那种打骨子里瞧不起商户的表情让她觉得受辱,她忍着跪求许久,最终还是没能见上祖母一面。

其实最可恨的不是周氏,是她自己,那时的她为什么没有勇气抛开一切回去见祖母?

懦弱的她、那没能见上的最后一面,在往后的岁月里成为她心里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