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小姐,我……真……的、真的……没有力气了。」小曼的手因使力过度而颤抖,胸口更是喘到上下剧烈起伏。

「不行,你别放手……噢!」严沁亮也撑不住了,好不容易撑拉起来的男人,这会儿再次重摔落地,连呻吟声都小得可怜了。

袁檡呼吸急促,头痛、肩膀痛、全身都痛,这两个姑娘应该是要救他的吧,还是想让他活活痛死?

他的人生头一回这麽悲哀,私下出访商家兼游山玩水,半路竟被人追杀,意外落水才捡回一命,结果好不容易盼到这两个女人让他重现生机,却又使他煎熬无比……

终於,两个姑娘又拖又跪又拔的,弄得浑身汗,才总算将尚存一息的男人给拖上了马车。

只不过,刚刚在外头还没感觉,这会儿一挤在马车内,男人身上的气味重到让人受不了,小曼马上一阵反胃,一手捏着鼻子,一手连忙拉开帘子,憋着气道:「天啊,他好臭!」

严沁亮也觉得臭,但在那种情况下怎麽可能不臭?她蹙眉是因爲发现他的手异常的热,呼吸也颇急促。她将手轻轻的放在他发烂红肿的额头上,立刻倒抽了口凉气,「天啊,他整个人烫得快可以灼人了!」

小曼双肩一垮,「完了,还得爲他请大夫,大小姐,大夫人一定会哇哇叫的!」

「我付银子,她不会有意见的。」这一点,严沁亮还有把握。

小曼受不了的一翻白眼,「我就知道,我驾车去了,天就要黑了,得快点才行。」她随即跳至车厢外,实在是再也受不了男人浑身令人作呕的诡异气味了。

马车在幽静山道上加快速度行驶,车内,袁檡微微喘着气儿,就着从窗子照进来的橘红夕照,望着俯身看着自己的姑娘。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馨香味,比他身上的味道好过千倍万倍,相貌虽普通,但从方才的事看来是个好人,他可以信任她吧?不过,他也没得选择,他无处可去、无人可帮。

严沁亮注意到他微微转动的眼睛,「你想说什麽?」她边问边将耳朵贴近他的唇畔。

「谢……谢……」袁檡以嘶哑乾涩的嗓音说出心中的感谢。

当马车进到淮城街道时,不意外的,天色已黑,严家粮行的灯也灭了。

严家的当家主母严欣也许不会帮忙赚钱,但省钱功力绝对一等一,天一暗,店就打烊,雇请的夥计就各自回家,省了油灯和一顿晚膳外,因爲工作时间不过几个时辰,薪资不以月俸算,而以工时计,硬是又省了好几日的费用,不过,这是对外人,她豪奢无度的花在自己身上还有亲生儿女的生活费用就不在此限了。

而每日忙得不可开交的严亮沁回家的时间也大多是在天黑之後,一栋大宅子分前後两进,前面爲粮行,後爲居住宅院,严沁亮跟小曼早已习惯从後门进出,不曾扰过大娘那一家子的用餐或休憩。

偏离主宅的小宅院就是她的个人天地,过去显得孤单寂静,此刻反而方便行事,她跟小曼拉来拖车,再费九牛二虎之力将似是昏迷过去的男人一路拖到她房里,小曼很快的到柴房烧了热水,进进出出的,终於将浴盆里的水倒了八分满。

入夜後,宅子里仅剩的男眷就是她那天天沈默度日的亲爹和不学无术的弟弟,先不说帮不帮忙,要知道她大半夜带回一个男人恐怕也不太好,而仆人除了小曼之外,也只有独居在东厢院的厨娘,但请她过来帮忙,肯定会惊动到大娘一家子,那时更难解释……

严沁亮一边思索一边低头看着半坐卧在拖车上的男人,半晌她擡头,期待的目光放到已累瘫在椅上的小曼,对她露齿一笑。

小曼马上警觉的挺直腰杆,吓得摇头又摇手,「我不要,他、他是男的耶,我可没见过男人的裸体。」

严沁亮叹了一声,「那算了,你去替我请杜大夫过来,还有,」她从荷包内拿了一锭碎银子,「买匹布回来我帮他缝件衣裳,他身上的衣服是没法子穿了。」

「是。」像是怕主子反悔,小曼顾不得浑身酸疼的身子,拿了钱就起身跑出去,一下子就不见人影。

严沁亮吐了一口长气,蹲下身来,看着闭着眼睛的男人,「我身爲长女,什麽都要做,我弟弟出生後没多久,我大娘便将他交给我照顾—喔,她不是我的亲娘,我娘是小妾,已经病逝……总之那时我成了小奶娘,替弟弟把屎把尿和洗澡,一直照顾到他七、八岁,所以,男人的身体我早看过了,没什麽……」她脸红红的,也不知道是在安抚他还是在安抚自己。

没什麽这位黑姑娘,七、八岁叫男孩,而男人的身体跟男孩差得可多了!袁檡在心里叹道,只希望她不会被他吓到,一个不小心危及他的命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