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擎目光炯炯,并未逃避樊秉宽的目光,养父杖责多嘴奴才及吩咐下去之事他亦早已知情,「爹如此做,虽是想维护芷瑜的闺誉,但府中气氛因而低迷。再者,他们可能意识到爹这个当家可能会出事,也会担心他们会不会受到牵连。」
「我从来只考虑到芷瑜,其他人我不在乎。」他冷血道。
夏天擎抿紧唇,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樊秉宽很自私,但这个自私却带着对女儿无尽的疼宠爱护,而非为了自己。
两人没再交谈,就连上轿进宫时也各有思绪。
行经富贵大道时,夏天擎看着窗外尚未营业的店家,想着这阵子繁荣富庶的熙攘街景已有些微不同,仁文堂内的大夫跟病患少了,这全是因为宽仁堂的出现让仁文堂内有医德的大夫相继出走,宽仁堂也不再是穷老百姓专属的医馆,不分尊卑贵贱,只在医药费上分级,有的多给一些,没的就少给,甚至不必给。
这是他的妻子向卢老太医建议的——在他心里,樊芷瑜已是他的妻,她如此聪颖善心,即使不曾出现在宽仁堂,但卢老太医从不向病患隐瞒,宽仁堂最大的推手就是樊芷瑜。
还有行善团——
他的目光落在一家百年老店的门口,这家店的老东家在得知樊芷瑜与梁芝芝筹设行善团,帮助京城内外需要帮助的弱势百姓,也因而抛砖引玉捐了不少银子,这事传出去后,富贵大街上的爱心店家亦纷纷捐钱,看似不变的富贵大街其实已有了变化,而这个开始全是因为樊芷瑜。
这教他如何不爱她?她不过是个女子,竟然改变了这么多人。
片刻后两人进了金銮殿,皇帝一样不上早朝,由定国公坐镇,但朝堂百官与过去的氛围也不同,何定羲虽没来,可夏天擎站着的地方多了好几名敢直谏的年轻官员。
另一派,定国公一身黑色绣金官服,表情极冷,最近心腹亲信都在各地出了事,他忙于应付,气色没过去那般红润,但他的身边一样围了不少文武官员,包括樊秉宽在内。
见樊秉宽低声跟定国公说话,神情卑微,殿上的百官都清楚夏天擎的翅膀硬了,不听养父行事反而与何定羲愈走愈近,连带地让定国公对樊秉宽愈来愈冷漠。
但从各个地方官传回京城的奏报,在场的每一个人也都知道,昏庸皇帝的王朝正让蛮横贪婪的官吏蚕食鲸吞,不知再过多久民怨狂潮就会反噬。
「国公爷是目前唯一可以觐见皇上的臣子,就不知福州刺史一再假传皇命,一再强抢民女一事,皇上可有做出定夺?」夏天擎不客气的质问。
「皇上说了,那不过是传言,他派人查证并无此事,这事不必再报,浪费皇上的宝贵时间。」定国公也答得干脆。
「是吗?怎么我的人查到的却非传言?还是皇上只派了旗妃查证,只要她吹吹枕边风,皇上就知道事情真伪?」夏天擎出言嘲讽,那态度神情就像第二个何定羲。
定国公气得脸色铁青,「羞辱君王,你就不怕人头落地?」
「天擎,够了!」樊秉宽也适时的上戏,就见他诚惶诚恐的朝定国公拱手一揖,「是我养子不教,全是臣的错。」
夏天擎的嘴角淡淡扯出一抹冷笑,「爹是错,错在跟错主子。」
樊秉宽倒抽口凉气,其他人脸色也一僵,心头大跳,但夏天擎已经转身步出殿外,比何定羲的目中无人还要目中无人。
定国公十分火大,给身旁一名文官一个眼神,该名文官立即快步追上前去。
他也随即宣布下朝,让看傻眼的总管太监只能嗯嗯的退了下去。
所有文武官员陆续步出殿外,樊秉宽还缠着定国公唯唯诺诺的,与几个月前的风光相比可是云泥之别,樊秉宽就像被丢入冷宫的妃子,最后还让定国公给吼走了。
其他官员也陆续离宫,定国公带着两名随侍来到侧殿旁,一座由枝叶茂密的松树依傍着的精巧亭台。阳光下,夏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摇曳的树影在亭台来回轻晃,亭台内就见稍早那名文官与夏天擎围着大理石桌对坐。
文官见定国公前来就拱手离开,两名随侍则站在亭台的十步远距离。
「国公爷要黄大人拦住我,是以为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事可以商议?」夏天擎冷峻地直视他。
「我的反间计到后来竟让你成了何定羲的盟友,实在是我始料未及!」定国公打开天窗说亮话,对夏天擎近日不时前往何定羲的宅子下棋议事,两人过从甚密相当不满。
夏天擎嘲笑一声,起身拱手,「那是拜国公爷之赐,如果你没派人在南越侯府的茶宴上对我下手,国公爷的反间计或许还有成功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