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姊姊,师傅身负重伤,几经调养已然得以应付长途跋涉,本王随侍在侧,陪同师傅返京。见信后约莫七、八日返家,请行姊姊切勿挂怀,见师傅前也请心中多有准备。
南宫陵博
行嫣然收起信,将其放入怀里,神色依旧温和请信差喝杯茶,但心却早已飘向远处,长伴不知人在何处的淳于洛隶身侧。
一直以为,只要淳于洛隶撑着一口气回家,只需她悉心照料必定否极泰来,但行嫣然未曾料到,淳于洛隶返京后,危机从他身上的口子开始往外蔓延,无法预测的诡谲态势,竟让两人卷入始料未及的伤痛中。
【第一章】
放眼大端朝,首推书铺便是位于天子脚下的京城中,不处于繁华龙门大街,而是建于门前一道蜿蜒小河两岸垂柳的偏僻处所,占地宽广、藏书千万卷的“临江阁”。
临江阁现任东家淳于洛隶已届而立之年,长相俊美犹如仙人临世,长年身穿白衣,一头过腰黑长发,令一票女子为之倾倒。
然淳于洛隶最令人着迷的,是他一手绝妙丹青,每每只要他的画作流入市面,总有富商高官争相竞逐,且擅长吹笛的他时常腰插一管通体黑亮的笛子,笛身垂挂黑色流苏,风流倜傥地让女子们爱慕得无法自拔。
淳于洛隶的小阿姨是当朝皇帝南宫观的宠妃,身家非凡加上与皇室有裙带关系,让淳于洛隶成了女子心中第一夫婿人选,所到之处万人空巷,称他为大端第一公子都不为过。
这夜,一轮明月高挂天幕,前几日商人为了不久后的元宵节,纷纷出资请人顺着龙门大街,挂满五排红色灯笼,由漆红皇宫宫门一路绵延到龙门大街底端,长度共五百米,壮阔得令人赞叹。
淳于洛隶身穿白衣,腰际插着黑笛,行走间笛上流苏不住摇晃,双手负后缓缓从淳于府弯入龙门大街,沿着大街走了一段路后再转入小巷,最后跨过两岸一排垂柳的小河上的拱桥,站在关门熄灯的临江阁前。
淳于洛隶见店门已经上锁,熟门熟路转入后巷,从未落锁的后门进入后院。
后门接着一片两侧种满紫薇树的后院,一道架高的回廊将后院包成方形,与回廊相接的几间小屋除了掌柜的屋子还亮灯,其他管帐、议事与办事的屋子黑暗一片,显示除了掌柜外其他人早已下工,纷纷回到小院后头供伙计居住的房舍或者返家休息。
淳于洛隶踩着轻缓步伐,顺沿阶梯上回廊,在掌柜房门前轻轻敲了两下。
扣!扣!
敲门声响在寂静夜里,显得十分清脆,让屋里正在看书的掌柜行嫣然注意外头有人。
“阿然,是我。我进来了。”淳于洛隶好听的嗓音徐徐缓缓扬起,接着长指推开房门,跨过门槛走入屋里。
屋里的摆设十分简单,入内后一张圆桌,上头总摆了一叠叠蓝皮书册,有时就连围在桌旁的圆椅上都堆满了各式各样书籍,往左拐又是一堆堆小山高的书错落在凳子上,最后靠窗处安了张梨花木桌子,收拾得非常整齐只摆上笔墨纸砚,桌旁则有一张躺椅,上头挂着一条浅粉色毯子,是十分简单却满满书香味的房间。
行嫣然一手执笔,一手压书页,方才正在写字的她从书册中抬首,见来者眼眸略带诧异,但惊诧过后却是了然。
她晓得淳于洛隶担心她晚归,特意来接人。
“少爷。”行嫣然放下毛笔,并没有起身。
淳于洛隶勾笑,左眼角的泪痣让他看上去更加温润如玉,他抽出黑笛放在椅子上,才坐上躺椅,高大身躯靠在椅背,双手交握放于腹部,望了望行嫣然缓声开口。
“阿然,又剩你一人。”他扬起左侧眉尾,话里藏笑。
“事情太多,只得留下来继续做。”行嫣然望向认识了十五载的淳于洛隶,粉唇轻浅勾起一抹弧度。
行嫣然长得不算太美,一张瓜子脸镶了对灵动水眸,弯弯柳眉让她显得秀丽,高挺鼻梁下不算丰厚的唇瓣略显粉嫩,长年待在室内使得肌肤雪白晶透,一头长发简单地撩了几撮挽起在左耳上,插了一支淳于洛隶过世母亲留给她的银钗,清瘦身躯没有诱人曲线,甚至该说对男人而言过于平板的无趣身形,整体来说只称得上“清秀淡雅”四字。
淳于洛隶见过的人无以计数,看过的美人多如繁星,举凡眸光流转千娇百媚的、回眸一笑倾国倾城的、跳起舞来翩若惊鸿的,太多太多美人曾映入眼底,却无一人如行嫣然,一株幽兰之姿绽于以书册筑成的空谷中,每一个眼神顾盼、每一回露齿笑着、每一次浅声说话,无一不让淳于洛隶深深着迷、久久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