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也知道那下三滥在想什么,不就是想从她程家分一杯羹,最好再捞个姑爷当当,顺理成章接手程家家业吗?想得美!

「谁作的主?」

「姑奶奶不在,谁敢作主?但谅他们之后也不想来了吧。」

「这么有本事?」她三天两头赏他排头都打不退这只死耗子,谁这么厉害一次就让他不敢上门?她一定要好好奖励一下。

不知是否因为程紫荆为了顾全大局,不愿和仍有合作关系的宋家撕破脸,人前表演得太完美,几位姨娘还看不出她们家姑奶奶是真的把宋克帆当粪水,连同处一个屋檐下都难以忍受。

在她们眼里,女人要是不能觅得良缘,就是生得如花似玉,含着金汤匙,也是悲惨至极,大概只比沦落青楼好一点。她们恶名昭彰堪比鬼见愁的姑奶奶从小到大仅有这么一位追求者,当然要拿拿乔、抬抬身价,免得教人看轻……她们就是好奇哪天姑奶奶拿乔得太过火,连宋克帆都不再理睬她时,她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程紫荆知道这群女人在想什么,只是在心里觉得好笑。

她们的良缘倒是让她们当了一辈子的笼中鸟,如今还得仰赖她这个女霸王的鼻息过日子,要是让她们可怜能够为她们乏味的日子填些趣味,那也是功德一件。

「还不就紫薇那丫头,把你抢先宋家一步,用了『不光彩』的手段让我们的染织坊被钦点为朝廷御用的事给说出去啦。」四姨娘说到这儿,顿了顿,「这是真的啊?」生意什么的她半点不懂,但「朝廷御用」听着好像很了不起哪!

「……」程紫荆脸色一绿,顿觉无语问苍天。她却刻意一脸严肃地道:「假的。这事你说给几人听过了?」不待四姨娘回应,她继续道:「假传圣意,是要砍头的,你还真敢到处说?我可护不了你。」

四姨娘一惊,虽然脸上搽得厚厚的一层粉,看不出她的脸色,但身子顿时颤巍巍地软倒在地上,可见这一吓非同小可。

「我没有啊!我只是……只是……」她摀住嘴,不敢再往下想。一得知这件事,她立刻就派人去请了对门的张员外夫人、隔壁的吴师爷夫人,还有她娘家一样嫁作商人妇的妹妹,一起到程府里来喝茶顺道摸个八圈,席间自然半是显摆半是风凉地说起了这件事,除了炫耀程家如今跻身皇商之流,顺便落井下石奚落几句某个姑奶奶拿乔拿过头,这下再也笑不出来的窘境……

程紫荆沉沉地叹了口气,坐在大厅首位的太师椅上,如雌虎盘据厅堂,气势当真不输年过半百的程老太君。

「我不是故意的啊,是紫薇……就知道那臭丫头没安好心眼,跟她娘一样蛇蠍心肠!」四姨娘声泪俱下,妆都哭花了,眼泪说来就来,比午后雷阵雨更来匆匆。

「我的姑奶奶!你要救我……菱儿还没出阁,我……我不能丢下她……」

有时程紫荆不免想着,她是否不够宽容?半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所谓千金闺女,有的连自家后院长什么模样都没见过,与禁脔无异地苟活着,那会是多么无知,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

「话是从程府传出去的,我也难辞其咎。你就下去斋戒沐浴,诵经礼佛,闭门思过几天,官爷若来了也好有个交代,看在程家每年进献的银子上,看看能不能大事化小了。」

「好!我这就去!」四姨娘擦了擦满脸的鼻涕眼泪,迫不及待回房抱佛脚了。

程紫荆给了姨娘的婢女梅香一个眼色,梅香上前来扶主子,两人这便退下,留下太师椅上扶着额角,险些失笑的程紫荆。

是什么造成女人的无知?程紫荆一想,却笑不出来了,独自坐在椅子上叹气。

她有幸脱离无知的命运,却被千夫所指,有时不甘心气愤至极,心绪反而平静下来,默默想着,也许不懂人生的其实是她?但如果真要她那么无知的虚度半生,她绝不会甘愿。

反正,被她这么一恫吓,四姨娘应该会安分几天,耳根子可以清净数日。

但是程紫薇那臭丫头给她捅的楼子,她还是得想法子搞定。

程紫荆和妹妹们几乎都不亲近,一来姨娘们对她敢怒不敢言,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女儿与她亲近?二来她几乎把心力都花在家业上。

唯一一个例外的,却是难产早逝的三姨娘过继给程家奶娘的女儿紫菫,过继后姓朱。程紫荆自己也是自幼失恃,同样都是奶娘带大的,她和紫菫亲近一些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朱紫菫没了千金小姐的包袱,嫁给奶娘收养的青梅竹马哥哥,因此她大半时间还是待在程家——这自然少不了来自二姨娘四姨娘那边的冷嘲热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