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了好几日,东方旋冰总算想起自己都没看过机关图到底什么模样,但他自个儿对着铜镜照老半天也照不出所以然,就是偶尔感觉到胸背有轻微的灼热感,不至于难受。他告诉了花雨桓,花雨桓只说那是药水在他皮肤上起作用,给他喝一些甜甜的汤药,喝完他便一觉好眠到天亮。

又过数日,灼热感也不见了。他几乎忘了这回事,只是偶尔忍不住好奇,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特殊时候”会让机关图显形?万一他不小心让机关图在外人面前显形就糟了吧?

每当他这么问,花雨桓就支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最后实在是看他虽然面无表情,定定地与她对视,却难掩不被信任的哀怨,花雨桓只好道:“显形了外人也看不懂,我做了些只有我清楚的小修正。况且,除了你们兄弟和你军中同袍,难道还有谁一天到晚看着你脱衣服不成?”最后这句,隐隐泛着没来由的酸气,但单纯如东方旋冰也只是赞同地点点头。

也是,他又不是没事乱脱衣服,担心这么多做什么?

她仍是没说明白,他也只好作罢。终归,他可以肯定自己绝对看不懂!

不知错觉否,画完机关图后,花雨桓似乎开朗许多。东方旋冰心里只道,早知道就早点让她画。

但东方旋冰仍是得了空便往芝园跑。

这日才结束操练,他冲了个澡便离开宁园。

“……虽然是这么说,这岂是正经人家的闺女会做的事?贵堡主夫人也太纵容了……”

东方耀扬好客,衡堡向来食客众多,东方旋冰当然不是每个都熟识,自幼住在宁园养病,酷爱独来独往也没人强迫。

但这次他无意间听见花雨桓的名字,让他立刻停下脚步,在暗处静静听了良久。

然后,那天,衡堡因为六少主突然痛揍某位来访的大燕王爷世子而闹翻了天,苦主被揍得下巴都碎了,神智不清,恶梦连连;而东方旋冰长这么大,第一次被父亲拿鞭子鞭打得皮开肉绽,却仍固执地不肯开口作任何解释,最后在六个兄弟一起下跪求情下,以东方旋冰被禁足十日收场。

宁园已经很久不曾有大夫进进出出了。

铁宁儿极少和丈夫呕气,这回是身为母亲的天性胜过身为领主夫人的责任。她明白丈夫是做给外人看,但是有必要把人打到下不了床吗?那个王爷世子就是个纨绔子弟,来到衡堡短短数日,早惹出不少事来,如今还要为了这个惹是生非的权贵,因为不知干了什么好事,教训她向来沉默安分的儿子?这口气咽得下,她就不是铁宁儿!

反倒是几个儿子冷静许多,这会儿一伙人全聚在宁园的外厅,只留花雨桓和天叔在房里照顾老六。

“爹也是逼不得已。”老大东方长空道。

“逼不得已?”铁宁儿像全身着火的母老虎那般跳了起来,“谁逼着他那样一鞭又一鞭,打在自小病弱的儿子身上?”

“中原的皇权,中原虎视眈眈的诸蕃,和龙谜岛上下的安危,逼得他不得不这么做。”老二东方定寰阴沉地道。

铁宁儿无语了,仍是气虎虎地坐了下来。

老三东方腾光安抚地揉了揉母亲的肩膀,“全天下都逼着父亲,现在父亲最需要的是您的谅解。如果不是身为龙谜岛的领主,他现在应该只想跟我们一样守着六弟,而不是和他也恨不得饱以老拳的那些狗屁王爷亲信言不由衷地斡旋,您明明知道爹最痛恨也最不擅长做这种事。”

还是老三懂得母亲的软肋在哪儿,这话说得铁宁儿也心软了。

“现在的问题是,恐怕没这么容易善了。王爷世子最好能康复,但就算他康复,这梁子也结定了。”老四东方胧明从事发至今,最镇定的就是他了,因为他从来都是优先为家人设想该怎么走下一步,早已开始思考善后。

“永安王韦之峰独子韦毓伦。如果韦之峰不是昏庸至极,就是存心自找麻烦,为了和摄政王分庭抗礼,韦之峰自以为能团结皇室宗亲之力,让独子替他奔走边疆诸蕃,寻求助力。但这个韦毓伦,在西域因为轻薄马帮帮主的掌上明珠而得罪了马帮,到了沿海,又因为对船帮帮主夫人出言不逊而得罪船帮。再加上他父亲摆明了与摄政王对着干——说白了,这人渣走到哪得罪人到哪,把他痛揍一顿只是刚好而已。”

老五东方逐风讥诮道。兄弟间没人开口对小六失控的行为有任何疑问,因为他们很清楚,会让一向不爱出风头又从不与人争的老六暴怒的事数不出几件,他不肯开口解释,一定有他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