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一走,兰苏芳就慌得几乎站不住脚。
芸娘让两个小丫头守在外头,好让她们堂姊妹俩放心说话。
兰苏容看着堂妹惨白的脸色,替她倒了杯茶,“大清早的,你是怕我回不来了吗?”这么明显的讽刺,兰苏芳自然不可能听不懂,可是她想起自己多年来的委屈,硬是压下心里的罪恶与胆怯,“当然,如果姊姊还没回来,伯母一定能帮着想法子掩护到底。”兰苏容定定地看着堂妹打算装傻到底的倔强模样,忍不住失笑,“帮着我掩护到底,依旧无风无浪地嫁进定国公府?你下了那么大的决心,费了那么多精神,干了一件自己根本不敢干的事,岂不是白忙一场吗?”兰苏芳嘴唇颤抖,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姊姊是什么意思?”兰苏容仿佛想起了往事,“我们是堂姊妹,从小到大,你向我要求什么,我拒绝过你吗?”兰苏芳瞪着她。
对,从小到大,因为她这个堂姊受宠,而她知道堂姊心软,每当堂姊从长辈那儿得到什么令人欣羡的赏赐,她只要来向她撒撒娇,堂姊多半会分享给她。
可是,在她心里,这是一种施舍。她始终有一股不甘心。
明明都是嫡女,该她得的,难道她不配拥有吗?
“我早该想到,这些年来你对上门求亲的对象无一不挑剔,都是因为我占去了你真正想要的那个位置。”这句话刺破了兰苏芳硬撑出来的伪装,她哑着嗓子不甘地道:“你有什么了不起?什么都是你的,因为你什么都不缺,所以可以大方地施舍给其他人,同样是嫡女,我为什么就只能等着你来施舍?我娘家世清白,我外公也是堂堂京官,凭什么在这个家里我要低人一等?”兰苏容想起城外的难民营,“我们确实什么都不缺。”如果不知道难民营的存在,也许她会因为堂妹的话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在施舍?纵使祖父和母亲一再叮嘱她阶级与嫡庶之分,她也总是尽可能公平地对待所有的兄弟姊妹,她不是圆滑,只是不想像祖父那样偏心。
她分给苏芳一份,其他堂妹无论嫡庶,她也会留一份,她不知道是不是在她们眼里这都是施舍,但现在她已经没心思去思量自己还能不能更面面?到。
她们都是拥有一切的人,有什么脸面再去计较得失?她也许对不起城外那些难民,对不起流离失所的百姓,因为她明知她的家人采取了最冷血的策略却无能为力,但她可没有对不起苏芳。
“不管别人给你的一切是出于什么目的,那都不是你可以决定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专心一意地用对得起自己良心的方式去争取?你来跟我商量,我哪一次没有替你想办法?”
“包括丈夫,你也想跟别人分享,真是大度。”兰苏芳讽笑道。
“我没打算跟你分享丈夫。”兰苏容只能用冷淡来掩饰自己的灰心与失意。
如果连苏芳也如此,这些年来,她有真正交心的兄弟姊妹吗?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了东方长空和他的弟弟们。
她好羡慕。
兰苏芳还想讽刺地说些什么,兰苏容却不想再应付任何虚假的场面话,迳自道:“你放心吧,你的苦心不会白费。我并不打算和你争,但这是我最后一次替你想法子了。”她召来芸娘,送走不明所以的兰苏芳。
过了一会儿,芸娘回来了,一脸迟疑的看着自家小姐。
“小姐?”刚才她从头到尾都在一旁听着,小姐那番话听得她心惊胆颤。
她昨夜没有坚持跟小姐一块儿上太师庙,是不是错了?她是不是应该将一切禀报大夫人?
“我要你去打听的事,怎么样了?”一回到兰府,兰苏容就要芸娘悄悄差人去查探成安的动静。
既然她被下药并不在成安的计划中,那成安一定有别的计划准备针对东方长空。
“人刚刚回来了,说自昨夜子时开始,大理寺的人就一直出入成大人府邸,天一亮,成大人派出官兵的同时也把消息放了出去,说就在昨夜,谏议大夫丁四维被人打死在暗巷里,尸体是在太师庙附近被发现的,有证人看到东方家兄弟在那附近出现。”这就是了。迷奸贵女怎么可能困住东方长空?谋杀朝廷命官,就是皇亲国戚都无法脱罪。
“替我更衣,我要出去一趟。”兰苏容立刻道。
“小姐,您才刚回来,现在出去恐怕很难再瞒住任何人。”芸娘阻止道。
兰苏容却只是看了她一眼,“你跟我一起去。”她可不会让芸娘去向母亲通风报信。
在决定强行将东方长空留在京城时,有人建议成安采取私下扣押的方式,毕竟东方家才大败火帆海盗,此时若将东方长空扣押在京城,天下人难以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