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丈夫的冷淡,兰苏容也只能像以往一样,对儿子解释丈夫肩上的责任繁重。

一旁的钱公公看得很清楚,当夫人说完之后,主子全身都绷紧了,拉长了耳朵,既期待又紧张,不就是也怕儿子说出失望的话语,或是对他这个父亲没有任何期待吗?

因此那当下,钱公公也是拧紧了心肝,屏气凝神地听着。

“娘……其实,”那是鲜少开口的东方霁月,打破了在尴尬中显得漫长的沉默,“这些年,我们并不是一直都待在云仙岛,每年有半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师父会带我们云游四海。他说只是躲在安宁的小岛上,是无法教我们真正的功夫和学问。

在战时我们也到过大燕的某些地方……”怕母亲对师父竟然带他们犯险而不悦,他急忙解释道:“师父武功真的非常高强!学得他的一半就能打遍天下无敌手了,他带着我和小阳走遍了大燕、夜摩,甚至西漠外的国家。我和小阳看过战乱是什么模样,以前从来不知道我们在龙谜岛被保护得多好……”颠沛流离,生死茫茫,那是他们儿时在龙谜岛上从未经历,也不曾见识过的。

因为,他们以为冷酷的父亲,一肩扛下了保护家园的责任。

东方霁月停顿了半晌,兰苏容以为儿子因为见过乱世,心里起了感伤,他却怀念地道:“以前在龙谜岛时,我和小阳常常偷偷跑去看爹练兵。那时我们虽然很怕他,但还是觉得他带着将士操练的样子让人崇拜极了。”渴望父亲关爱的他们,曾经一次又一次鼓起了勇气想接近父亲。

但父亲始终那么遥远,有一回两个人躲在大校武场被父亲发现,他以为他们调皮捣蛋,大发雷霆地命陈九把他们送回衡堡。

殿外的东方长空也想到那一次,他懊悔地抬掌盖住刺痛的眼眶。

那一次大校武场正在进行炮弹与弓兵的演练,炮弹和箭矢不长眼,他才会气急败坏地骂了他们一顿。

如果那时他的口吻和善一些就好了,他明明只是害怕他们有任何闪失……从此他们就只敢偷偷瞧,甚至也不敢瞧得太久。

东方霁月无所谓地耸耸肩,“可是,我们后来知道战争是多么残酷的事,爹竟然愿意为了天下苍生出兵平乱,我们这次在来的路上遇见到的老百姓,没有不庆幸战争终于结束,天下终于太平的。也许……爹只是把他的肩膀给了天下,我和小阳还是很尊敬他的。”话虽如此,少年的声音却不若方才有精神,“我们有那么多叔叔疼我们了,还有爷爷奶奶,小花阿姨和婶婶们,比那些爹娘死于战乱的孩子实在幸福不知几倍,所以……”他其实也看得出来,母亲对父亲选择了奏章,而不是和他们相聚,有些不谅解。

“噗——”不知是谁放了个响屁,在夜阑人静的坤仪宫寝殿内外无比响亮。

东方长空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身旁的钱公公。

不停地往自己屁股后?风的钱公公立刻跪了下来,“万岁爷饶命啊!奴才晚上吃了太多甜薯了。”他干笑道。

东方长空瞪着这个跪地求饶的奴才,还没想到他们主仆俩一时间该躲到哪儿去,兰苏容已经来到殿外,见到坐在台阶上的他。

“我……刚刚把奏章批完,想说过来看看。”东方长空只得道。

兰苏容见他座下铺着软枕,可见不是他说的那般,才刚批完奏章过来瞧瞧。她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钱公公,笑道:“钱公公既然甜薯吃多了,就早点回去歇着吧。”若不是钱公公机伶,恐怕丈夫打算在殿外坐一整晚吧?

“谢娘娘关心。娘娘这么一说,奴才还真觉得肚子不太舒服,万岁爷今晚不如就留在坤仪宫,至少有娘娘和四位嬷嬷伺候。”东方长空还想说什么,钱公公连忙一手捧着肚子,一手捂着屁股,又是“噗”的一声,惹得殿内两个孩子好奇不已地探出头来。

“万岁爷和娘娘饶命……”

“快滚吧。”东方长空没好气道。

“谢主隆恩!”钱公公飞也似地跑走了。

“进来休息吧。”看着丈夫显得有些笨拙木讷的样子,兰苏容胸臆充满柔情,走过去挽住他的手臂,“难得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今晚就一块儿睡吧。”东方长空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任她拉着他进寝殿。

两个儿子早就见到父亲到来,此刻在矮榻前正襟危坐。

兰苏容一阵莞尔。今晚她让坤仪宫的嬷嬷,将花厅里那架矮榻挪到她寝殿的床边,打算让两个儿子睡床,她睡榻上。现在丈夫来了,四个人睡也是刚好。

“霁儿,你和你爹睡大床,小阳和我睡小床。”她把丈夫推到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