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不能拿来开玩笑。奶奶如是说。
一年后,他尝到了说谎的苦果。子甯小产了,他看着哭得伤心的妻子,突然间不知该怎么让她面对事实并停止流泪。他也同样的痛苦,但他可以忍耐,独独她的泪水却让他招架不住。
「宝宝只是……只是觉得妳的肚子比较安全,所以他暂时不出来了。」
「真的吗?」子甯眨着泪眼,抚着肚子。
「真的。」他拍拍妻子的头,将她紧紧抱住,像哄着小女孩般摇啊摇,哼着「edelweiss」
子甯的辅导师不赞同他这么做,因为他等于给了子甯一个不用面对现实的借口,悲伤的情绪无法被正确处理,她就算明知道丈夫只是说了个骗小孩的谎言,还是会选择相信,甚至因此和试图跟她说实话的人抗辩,孩子气地捂住耳朵不肯听别的声音。
爱不是只要为对方着想,只要对方快乐吗?他只是说了谎,难道这不是因为爱她,才不想她难过?他得承受说谎后一个人面对失去小生命的心酸,谁能指责他是自私的?
子甯从那天开始变得紧张兮兮、小心翼翼,她认为是她太不小心才害宝宝不小心流出来,她要开始保护好她的宝宝,绝不让他又不小心流出来。这样的子甯,不能说对他没有造成压力,但是很快的,黑恕平有了新的目标转移妻子小产的伤痛。当年因为觉得爱玩的两人凑在一起根本「前途无亮」,进而甩了青梅竹马的男友前往好莱坞发展,星途一路顺遂得教人眼红的白安娜,又出现在他和家人眼前。
「你竟然结婚了?」安娜女王自尊心受损,谈起这些年她的感情路,总归一个字:shit !她努力工作补偿自己,而这个只会玩的前男友竟然结婚了?有没有天理啊?「我要破坏你幸福的婚姻!」
她开始天天来骚扰他,带他去她朋友的派对,认识那些戏剧界有名的、或还未成名的家伙。
黑恕平没有对家人解释白安娜根本不是他婚姻破裂的原因,他太了解安娜、她只是人来疯,爱瞎闹,在她丰富的情史中,他绝不是让她最受伤,也不是身分地位最显赫,顶多就是数一数二的帅罢了。
问题是安娜其实不爱帅哥,她当年跟他在一起,是因为白家世交同年纪的男孩子里,和她合得来的只有他和老七,而老七生得太俊美,他虽然也是个美男子,至少比起老七那张祸水脸孔好一些,重点是性格古怪……总之她爱怪咖胜过爱帅哥。就某方面来说,安娜还是他的伯乐,他喜欢看那些人演戏、排戏,喜欢加入讨论,而那个排外的圈子之所以很快地接纳他,就是因为他无意间展现了惊人的才华。而后,在一次因为好玩而加入舞台剧的临时演出,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他过了许多年都还记忆犹新。他爱的不只是演戏,而是戏剧本身,他很确定这一次他不只是找到想尝试的目标,而是他的生命就是注定要为此发光发热!
他开始常常往那个圈子跑,剧场、工作室、片场,当然他对妻子还是一样疼爱,只是疼爱之中多了对待孩子般的哄骗和敷衍,反正他说的那些骗小孩似的谎言都见效了,他也就干脆继续用这种方法对待她。
他不是不爱她,只是没发现在有了梦想与目标后,他渐渐把她当成包袱一般的存在,夫妻间该有的互相理解与分担,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于他们之间。
他还是爱她的,这份爱从来就没有消失,只是坚定不移的爱,并不代表它就不脆弱。
「说真的,我很高兴你终于不再低调了,但你能不能制造正常一点的八卦新闻?比如说跟安娜旧情复燃,或者跟eve搞搞暧昧,而不是被条子逮到你像精神病患一样在自家门口咆哮?」从警局将黑恕平保出来后,霍尔的聒噪就没停过。
黑恕平一脸被严刑拷打过的委靡样。「不要跟我提八卦新闻。」他向后躺进皮沙发,摊成死尸状。
「你自己看,这是今天新出炉的八卦杂志。」霍尔丢了一本《零周刊》到他面前,「不知道他们下一期的封面故事会不会变成:『幻影社长疑似有精神病』?」虽然那还满有趣的,只是到时一并被挖出来的可能会是黑家豪门秘辛之类的辛辣话题,甚至包括他保护得滴水不漏的前一段婚姻,他相信老友应该不太想见到家事被挖出来大书特书吧?
黑恕平连把杂志拿起来翻都懒,「随他们去报吧,当年的我为了在乎这些虚伪的价值与评断,已经失去这辈子最重要的东西了。」
一个人为了追求自己认定的目标,或许会激励他向上,但在往上爬的过程中也会不小心迷失方向,忘了自己当初所追求的梦想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