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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急煞车和碰撞声,刺耳的喇叭声,行人的尖叫声,把纽约街头的秩序打乱,她单薄的身子几乎飞了出去,最后的记忆是黑色狰狞的大楼与灰蒙蒙哭泣的天空。玫瑰金色的蝴蝶翅膀碎裂了,跌落在一洼黑色的雨水中,再也没人记得她展开炫丽彩翼的模样,春天已是遥远且不再来的回忆……

第十章

蝴蝶坠落的剎那,他在想什么?席拉带着吵到不行的侄女跟他谈下次舞台剧要换主角,在舞台上有如白雪皇后般冷酷无情的席拉,完全任小侄女去吵,也不怕引人侧目,更不管会不会有人把小女孩当成她的私生女。

「姑姑我要养小白!」小女孩蹦蹦跳跳跑进来。

「去旁边玩,去吵妳霍尔叔叔,别来烦我。」席拉挥手。

「我要养小白我要养小白我要养小白……」小鬼有三宝,滚地、哭闹、卢到好!

「别来烦我别来烦我别来烦我!」席拉跟小鬼比谁更卢,砰地一声把小鬼丢出门外,转身继续谈正事。

「小白是什么?」黑恕平一脸好笑。

「狗吧?还是兔子?死小孩看到什么都想养,也不秤秤自己的斤两,无端制造一堆流浪动物问题,老娘可不想帮她养宠物。」她已经有四只猫了。

黑恕平笑了笑,突然觉得这样的情节好熟悉,猛地想起好多年以前,他姑姑也把他当成吵着养宠物的死小鬼……黑恕平心头凛了凛,握笔的手关节泛白。他到底怎么了?他热爱戏剧,幻影是他的心血,但这些和子甯的存在究竟有什么冲突?

能红很重要吗?他创办幻影是为了让自己红吗?一个人想红无非是为了名和利,而利字他从来就不缺,那些一线男星有的他都有;至于名,难道他真能忍受出门得戴安全帽才不会被人认出来的日子?

他到底稀罕什么?

「……你有没有在听?」席拉叫了他少爷老半天都没回应,大姊不爽了。

黑恕平回过神来,将心里的念头暂且压下,继续和席拉讨论人选问题。

看来他和安德鲁在目标上有差距,他是该想清楚一些,再和他好好谈谈,否则也只是一再被他牵着鼻子走。

接到大嫂的电话时,已经快要下班了,大嫂哽咽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他只听得懂「子甯」两个字,一整个下午的心神不宁再加上这通电话,让他猛然间冒出了一身冷汗。然后,电话转到大哥手里,沉冷的嗓音,连天塌下来也不曾动摇半分,却一字一字地,把他打入地狱……

太安静,太理所当然地存在生命里的,若没有被狠狠地一刀割下,大概感觉不到痛吧?

黑恕平浑浑噩噩地赶到医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那一段路的。他像失心疯般夺门而出,没有人听得懂他说了什么,助理罗伊警觉性高,抢过他的车钥匙,开车载他到他不停反复念着的医院。

缝合手术还在进行,淳于帆正在赶过来的途中,陪在手术室外的只有黑恕宽夫妇。没有人有心情指责他,黑恕宽仅是将骆子甯一直握在手中的离婚协议书拿给小弟,没有开口评断什么。

但沉默的谴责远比指着鼻子的怒骂更教人难堪。

罗伊看到那纸离婚协议书,擦着汗,只得帮老板解释道:「夫人稍早时来过,但安德鲁不让她进老板的办公室,老板根本不知道安德鲁误导她― 」

黑恕平阻止罗伊继续为他辩解,「别说了,你先回去吧,今天谢谢你。」

如果不是他动摇了,安德鲁怎么有机会那样对子甯?如果不是他真的有过视子甯为包袱的念头,安德鲁怎么会说得动他,让他在这纸协议书上签字?如果不是他对子甯漠不关心,他会知道她今天大老远从台湾飞到纽约找他!良心的谴责与亲人可能会有的不谅解,事到如今反而都是次要的了,他得咬紧牙,握紧的双拳掐入掌心,几乎都流血了,才能不让自己崩溃。

「子甯是来告诉你,她生宝宝了……」始终被大哥抱在怀里的大嫂,好不容易止住抽噎,对他说道。

天旋地转。砰地一声,他只能跪在手术室外,半晌无法从让他晕眩的事实中回过神来。

淳于帆到的时候,缝合手术才刚结束,骆子甯移到加护病房,而黑恕平继续跪在病房外,罗伊并没有先行离开,他自责没在第一时间告知老板,才会让悲剧发生。

看着手中染血的离婚协议书,淳于帆抚着额头,没有对黑恕平咆哮怒骂,只是看着窗外纽约纷扰却疏离的夜色,心绪紊乱。

一个是他从小疼到大的外甥,一个是得他的缘,但他始终没有善尽领养职责的养女,子甯的身世让他多少偏袒她一些,但这一刻,他与其说是想怪罪,不如说是自责多一些― 如果他能把子甯带在身边,这对互有好感的年轻男女,也许不会是现在这样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