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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许久,他叹息着,嗓音沉哑地道:「你要离婚,那就离婚吧,子甯以后由我照顾。」

「舅舅!」黑恕平像化作雕像般僵硬的表情终于有了反应,「我那个时候是一时胡涂!」

「你的一时胡涂让子甯现在还没办法脱离危险!」

黑恕平梗住,几乎要崩溃地飘下男儿泪,却无法为自己辩解。

「让子甯决定吧,如果她幸运地能脱离危险的话。」

骆子甯昏迷了三天,黑恕平也在病房外跪了三天,医院的人制止也没用。

当她终于清醒的剎那,黑恕平也累倒了。

他真的好痛苦,但他的痛苦比不上她当年拿着那张离婚协议书走出幻影时的十分之一,于是他只好逼自己忍,这一忍,就忍了九年。骆子甯把他忘得一乾二净,宣判了他第二个死刑。她甚至畏惧他的接近,当他醒来,不顾自己身上还吊着点滴,冲到她的病房时,迎接他的是因为他的出现害怕地躲到床边去的骆子甯。

黑恕平心都碎了,当场丢脸无比地掉眼泪给她看,但她丝毫不为所动。

他没有死心,不顾淳于帆反对,一天往她的病房跑好几次,一次次被挡在房门外也没关系,他越挫越勇。后来,淳于帆要他回台湾帮骆子甯收拾行李,让骆子甯先在纽约养伤,顺便也让他回去看看自己都满月了却还无缘见面的儿子。

黑恕平没有第二句话,实际上也迫不及待想看看儿子。飞机上,他心里的愧疚与懊悔几乎让他希望这辈子就在赎罪中度过吧!一个生命的诞生要熬过多少艰辛?女人的生理变化,肚子一天比一天沉,走个路都会累,半夜腿抽筋,肚子比西瓜还大,搞不好连自己的小腿都摸不到,以前他连听子甯喊一声累都舍不得,而他竟然让她一个人挺过怀胎十月的日子……

如果不是因为这场车祸,不是因为他突然在命运的岔路上看见失去她的痛苦,若是他早知她怀孕,他还会像现在这般心疼吗?会不会也是当做另一个负担,根本不打算为即将到来的孩子改变自己的脚步?

他不断地想着子甯一个人挺着肚子的情景,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又丢脸丢到家地泪流满面,可是他没心思顾忌其它,疲惫的俊颜埋在手掌之中,如果有一种方法可以让自己下半辈子活在惩罚当中,他会毫不犹豫去做,但他能不能祈祷这个惩罚不要是让他失去子甯、失去儿子?

那时的他真的想过,他可以连幻影也不要。

回到家,他只告知奶奶子甯一切平安。幸好这阵子家里有喜事,堂嫂昏迷三年后终于清醒,舅舅也主张别把子甯重伤昏迷的事宣扬开来,老太夫人年纪大了,家里事情那么多,再让她操烦,身为晚辈的都太不应该。他想,他大概是黑家最爱哭的一个吧,自己都觉得羞赧,抱起儿子时他真的又有种泣然欲位的感觉。那一刻,他突然深深地相信,这小子一定是那年不小心摔出妈妈肚子里、还来不及长大的小家伙,他相信子甯也是这样想的。

他没有急着回纽约,虽然迫不及待想回到子甯身边,但智宇还太小,他还没想到要怎么安排他,留在黑家也未尝不可,就怕子甯跟他自己都舍不得。

替子甯收拾东西时,他再一次地明白,他也许穷尽一生也无法弥补自己一时迷惘犯下的过错。

分开的这一年,子甯不只专心地当妈妈,她还非常努力地阅读,接触他有兴趣的电影与戏剧,甚至只要跟他有关的新闻,除了绯闻之外,她都会剪下来收藏,只因为她希望可以接触他的世界,可以和他有话聊,希望他不会再因为她的愚笨而总是对她沉默以对……

而他呢?他有没有回过头想想子甯?子甯喜欢什么?子甯做了些什么?这些年来他还记得多少?

她真的每天写一封信,厚厚的一迭,要用箱子装起来,但她非常谨慎小心地保护那些信。

而他根本忘了写信,一封也没有。

黑恕平呆坐在房间中央,多希望自己此刻就跪在骆子甯眼前,他宁愿跪到天荒地老,也不要失去她。当子甯努力了这么久,却发现他竟然签了那纸离婚协议书时,一定很难受吧?难受得就像他此刻一样,心痛得无法呼吸。

他还能够乞求原谅吗?

「当然不行!」

「什么?」黑智宇一脸疑问地看向堂姊。

「你是笨蛋啊?他们说等一下就要拍你老爸跟那个狐狸精的吻戏,我说当然不行啊!」

「绝对不行!」黑智宇放马后炮。

「你放心,我带了这个!」黑智晴从包包里拿出一罐……辣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