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怡之翻了翻白眼,「好人做过头了吧?」
「他很可怜啊,而且这样一来,他的仇家也比较不会找到这里来吧?」
「最好他康复後,发现附近的人根本不认得他这个『邻居』时,他不会察觉真相!他很快就会发现你不是朱大嫂而是梁姑娘!」
「怡之啊,天天跑衙门,你倒是变得越来越聪明了呢,看着大老爷办案真的那麽有启发效果啊?」
第四章
她一脸骄傲是怎麽回事?赵怡之又想翻白眼了,「那你倒是搬到衙门里去住,看看有没有救!」她本来就很聪明了好呗!
「我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总之走一步算一步,更何况他现在连床都下不了。」
梁安琪想的是,如果龚维忻要待下来,最好还是改变一下容貌,附近的人也许不认得龚维忻的真面目,但这里毕竟是离皇都最近的县城城郊啊!只是她还想不出要怎麽样让他愿意改变容貌,又要如何改变……
梁安琪真希望有一天,可以彻底研究龚维忻的身体,研究父亲所谓「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材」究竟是有多百年难得一见!
醒来第三天,龚维忻已经能够拄着拐杖下床走一小段路。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逛一遍她家,然後问这地方干什麽用。
虽然来过好几次,但他每次都觉得,那栋蓝色圆屋,真是只有怪胎才盖得出来。可是多看几眼,看着紫色香草和黄色小花在圆屋周遭迎风摇曳,窗台上各种模样的破瓦盆按照大小排列整齐,倒也觉得挺顺眼的……如果别进到里面,发现杂物堆到跟天花板一样高,几乎找不到立足之地的话。龚维忻决定,这栋圆屋他短期内都别踏进去比较好。
他没能走完整座庄园,因为後院还挺大的,让目前仍需要休养的他有点吃不消,走上三五步就得坐下来休息,但已经大大胜过整天坐在床上发呆!
当他坐在白色木屋外的檐廊下喘口气,那只叫棉花的猫就躲在一旁偷看。棉花猫如其名,是只毛色银白柔软蓬松的长毛猫,一只眼蓝,一只眼金,坐着时很有一点睥睨众生、威严不可亵玩的气势,只不过一旦被梁安琪顺毛外加揉腮边伺候,节操和尊严就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龚维忻本以为棉花是梁安琪养的猫,但她说棉花是地头猫,她不是它的主人,只不过它肚子饿或想睡觉时就会来找她。
根本是专吃霸王餐、还吃到耍大牌的自来猫。但龚维忻也没资格鄙视棉花就是了。
刚开始,棉花只敢躲远远的,在角落偷看他这个陌生的外来者。例如此刻,那半张猫脸正探出花盆,密探似地,一脸阴沉地盯着他。当龚维忻一站起来,这货跑得比被猫追的老鼠还快。
还地头猫哩,真逊。
白木屋後头架了瓜棚的花园里,种了一盆盆能作为药材的香草,所以称它花园也不为过。花园周遭围了一圈竹篱笆,竹篱笆外则是一片田和几棵果树。梁安琪很老实地告诉他,木瓜和林檎结的果很甜,橘子和石榴种不甜,她一直不知道为什麽。
几只鸡自由自在地到处闲晃,竹篱笆只是为了不让鸡跑进花园里来啄食那些比较贵重的药草而搭盖的。
「那个码头做什麽用的?」後院菜田旁,有一道通往河边的小门,小门外是一座长长的、小小的码头。龚维忻好奇很久了,这条小溪顶多能划个小竹筏,但是能划到哪去?要到对岸,走桥不是更快?
「那个?钓鱼和洗衣服用的啊,那不是码头,只是长得像码头。」不过,坐在「码头」上视野极好,旷野一览无遗,她其实比较常坐在那里发呆。
「你想去看看吗?那里风景很好哦,今天午餐就在那里吃吧?」
那天中午,他们就坐在「码头」吃午餐。盐巴饭团、腌梅子、鱼干和热
茶,龚维忻看到她赤着脚伸到溪水里,有点羡慕,可是他的脚伤还不能碰水。
从能够下床开始,他除了跟在她身後,问她在干嘛,或看着她做那些日常工作以外,最常做的事就是坐在庄园里各个地方发呆。
为什麽以前的他没想过,不要求出人头地,不要求争一口气,只要找个小地方安安分分过日子就好?
但是,年少时的他,懂得怎麽过平实的日子吗?他甚至不知道要怎麽钓鱼,但是怎麽钓肥羊倒是很拿手。他是在跟阴沟一样的环境里出生和长大的,如果真有普通人愿意雇用黑街出身的孩子,他们用得着在刀口下混饭吃吗?
从来不知道世间也有人这样的生活着。但是,不是挣扎到遍体鳞伤,也许不会渴望这样的平淡。毕竟他到今天都还能鲜明地想起当年决心进铁笼子比赛时,有多麽痛恨那些把他们理所当然踩在脚下的人们,也是想要翻身和报复的渴望,让他活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