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是这副模样,张萸就越不想跟他客气,「门外汉都能把我耍得团团转,我看我这招牌也可以收起来了。」
温颐凡顿了顿,却道:「降妖伏魔风险大,换个营生,平平安安过一生也好,姑娘若有亲人,亲人也可安心;若亲人均不在人世,姑娘更应保重自己。」
「……」张萸双手叉腰,「给你点面子,你还当真训起我来了?」还啰哩八嗦地训了一长串!
「在下并无训诫姑娘之意,全是肺腑之言。」温颐凡小心驾着牛车,可是却忍不住想笑。
虽然变得愿意体谅人了,性格却一样火爆啊。
「我问你,你的咒法是跟谁学的?」张萸这厮说穿了,就是有点面子挂不住,尤其对象还是她最讨厌的穷酸书生。
「在下并未拜师修习咒法,只是刚好有兴趣,研究出一点心得。」
「无师自通也能骗过专心修习道法十多年的人,温夫子真是天赋异禀。」张萸原来从不知道自己心眼这么小,哎!
「无师自通也不尽然。在下因为家中有些余裕,在京城的书肆颇受各方江湖朋友的青睐,所以也结交了不少精通咒法的朋友,得到诸多指点。」
张萸的小短腿在牛车上晃啊晃,忍不住想,比起这书生从头到尾不亢不卑的态度,她确实心胸狭隘又咄咄逼人,她偷偷撅起嘴,有些不甘心。
☆、第九章
听他说到在京城开书肆,她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忍不住问道:「京城的书肆?叫什么啊?」在京城,有那么一间书肆,连她这个不看书的俗人也充满了好奇与神往,因为这间书肆搜罗了古往今来、寰宇之内所有奇书与珍品,而书肆的主人更是个精通奇门遁甲,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总之被传说得好像天人转世一般的奇人……
「无名小店,敝帚居。」
「……你是文潜?」京城敝帚居的主人文潜,正是那位奇人。据说文潜只是他的别号,他的本名倒是无人知晓。
张萸以前虽没见过文潜,但对她来说,把书肆取作「敝帚居」,却又经营到名声响亮,这人骨子里肯定是目空一切,假谦虚真狂妄——他的破店里卖的全是敝帚,教别的店家情何以堪?再看看「文潜」这名号,跟敝帚居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张萸肯定这家伙根本是个自大的讨厌鬼!
「姑娘听过在下名号?」温颐凡微微一笑。
瞧他得意的。「没,好像有听过而已。」她故意道,「你很有名吗?」
温颐凡忍住笑意,「不,在下只是无名小卒。原以为姑娘也是敝小店的老顾客,那真是他乡遇故知了。」
「我不看书的,是个粗人。」张萸把头一撇。话说回来,若是随便一个路人自称是文潜,她当然不见得会信。可单凭这书生画灵符的本事,他说他是文潜,也没什么好怀疑的了。烈火咒和炼火咒分不清,是她学艺不精,但他能以障眼法瞒骗她,画了另一种威力更强大的符咒来帮助村民击退尸魔的爪牙,这能力连她也有些戒惧。
然而,仔细想起来,这家伙一开始就打算帮她和村民,却只是帮着她演了出戏——不过拜师一日,村民哪可能真敌得过那些入了魔、道法高深的修道人?张萸原本只打算让村民知道团结也能自保,重拾他们的信心,让他们放下根深蒂固的恐惧,想不到这书生却顺理成章替她画了更强大的灵符。
「既然你看过我的包裹,应该知道我打算进京找胡老爷领赏金……嗳!不过我没抓到那只臭干尸,不知道算不算数?那臭干尸也不知跑哪去了。」送走村民后她便松懈了,再加上这臭书生没问一声就把她带离桃花村,一时间她竟忘了这回事。
温颐凡闻言,从包裹里拿出一个红布包,看上去里头的东西约莫是一个鼻烟壶大小,张萸虽不知包裹里是什么,但却一眼就看出这红布包被施加了威力强大的封印。
「本来有个熟客想要收购此物,但我想再让他流入民间也是祸害,不如就带回去净化了吧。」
「你拿下了那臭干尸?」所谓「刚好有兴趣,研究出一点心得」,这心得还真强大。她该去面壁了吧?
「结界破除后,尸魔也承受了某种程度的损伤,在下只是幸运罢了。」温颐凡原来也没想过要自谦,完全是这丫头的反应让他本能地不想再招惹她不快,让她对他心生防备。
「看来夫子有管道能净化这玩意儿?」她本来就不喜欢净化的工作,说穿了就是把那些走偏的妖魔鬼怪用咒法打到毫无反击之力,丢到十八层地狱去用炼火洗干净。还有些怨气太重的,尤其「蛊」类,多半是那些邪魔歪道残害生灵,以生灵的怨气炼化而来,往往得花个十年八年诵经教化跟超渡——这工作根本一点赚头也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