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川看着二哥,觉得自己明明才是该愧疚的那一个,想想过去她对二哥说的话,那时觉得自己很威风,不只伸张正义,还出了一口怨气,现在竟然觉得有点难堪。
“我也很抱歉。”
秦缇垠拎着埤酒,伸手揉了揉小妹的头发,“你之前说的也没错,我是对那个某人有偏见,用了一堆蠢办法想把他赶走。”连文森都拿出来作文章,被娜娜痛骂一顿,其实他那时真的觉得如果老爹把文森和孟靖走一起赶走更好,文森就不会成为第二个秦丹峰。
孟靖走留在秦家,对他来说像一根鱼刺梗在喉咙里,看到一个不喜欢的人不停地提醒自己,秦家有多卑鄙,他就恨不得把一切都抖出来。
秦缇垠看着小丫头落寞的神情,那神情他在很多曾被他伤了心的女人脸上看过,尤其是曾经天真无邪,勇敢地为爱不顾一切的少女,摔得粉身碎骨后就会浮现这样的神情。
他伸手抱住她的肩膀,“别想了,好好休息,好好玩吧。”
走得很远很远,躯壳来到千山万水之外,灵魂却留在原地,有用吗?
台湾的夜燠热,她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着了,却梦见自己在秦家的庄园里,找着娃娃。
找她一针一线,用天真与痴恋缝出来的大叔娃娃。可庄园就像她小时候那样,犹如迷宫般庞大,而梦里的庄园空无一人,只有她的哭泣声,孤孤单单地找着娃娃。
找下到……找不到……她找不到她心爱的娃娃,长长的回廊像永无止尽,没有人出现,也没有人伸出援手,黑暗而冰冷的庄园里,她一个人哭得心碎。甚至哭着走出梦境,发现自己一个人飞过太平洋,不敢想那个人会不会有一丝一毫在意?
她起床,没有费力翻找,因为知道她把娃娃放在家里的大床上,孤零零地自个儿起程。她想也许有一天她可以不再需要娃娃,但那天还没到来。
醒了便睡不着,更害怕回到梦里,悲伤的滋味会赤裸裸的,没有柴米油盐酱醋茶和外在世界的喧闹来冲淡它。她打开笔电,决定上网打发时间,静夜让心乱的人彷徨,她只好打开网路电台,管他是什麽频道,只是想有声音作伴。
窗外,银魄当空,却没有一颗星作伴。
这个时间,大叔在做什麽?美国是白天吧?
三年后,如果大叔离开了秦家,他会去哪里呢?一定是一个她找不到的地方,重新开始,他会有新的生活,过往的一切像场梦。到时他会不会记得她?记得她替他绑的头发,记得她说的傻话,记得他曾经为她等门。
也许他只想记得黎安,也许很久很久之后,所有的记忆都模糊了,淡了,连她也是,只有黎安还在。
你眼睛会笑,弯成一条桥,终点却是我永远到不了。
是谁点了这首歌?她在旋律里,看见那一个雪夜,她走不进他的心。
他俩爱情的开始,是因为他早已什麽都无所谓,他的心是沙漠,灼热,却一片荒芜,她是他心上的河,却汇不成沧海,最终在沙漠中消逝,哪怕她明明滚烫而沸腾,却还是什麽也没留下,连眼泪也只能蒸发。
是他无心吗?不是,他的爱情全给出去了,那麽深情无悔,是生命里再也没有第二的浩瀚沧海。听说,月球的体积,正好是地球海洋的总和,那麽庞大的一块被剜去了,耗了数世纪才以泪填成海,从此碧海沉心,夜以继日,日以继夜,海潮从未停止悲鸣,仍为月的阴晴悸动,亘古的凝望从此取代那些复杂的神话语言……
而她什麽也不是。
我想看到,我在寻找,那所谓的爱情的美好。
我紧紧的依靠,紧紧守牢,不敢漏掉一丝一毫。愿你看到……
他知道吗?他也是她生命里的沧海,她曾经以为只要静静拥抱就能圆满的幸福,却比浪花更容易消逝。
过了多久才敢回到自己的家,孟靖垚心虚地不想去算。原来想把这栋公寓也卖掉,却踟蹰了,也许他终究还是想留下一点什麽吧?当所有烈焰灼烧的痕迹都被他刻意丢弃,刻意遗忘后,终究有些还是被心软地留了下来。
他坐在大床上,却看见那双粉红色的小兔拖鞋,和他的摆在一起。想不到有些东西偷偷躲过了风暴,还留在时空的洞穴中甜甜地依恋着。
突然没心情去处理身外的所有杂事,他只想放空,躺下来时眼角瞥见摆在桌上,跟着屋子一起被遗忘多日的手机。原本不想让自己犹豫要不要接橙川的电话,乾脆把它留在家里,反正会打他手机的人也不多。
仔细想想他真的连人生都卖给秦家,几天以前他觉得讽刺得想笑,几天下来他却明白,许多次去与留的抉择,不仅仅是因为对黎安的情戚与承诺,更因为早已孑然一身的他其实无处可去,他习惯了依赖橙川的需要,依赖秦家的信任,离开了秦家,又有谁需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