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们在夜市买了个有蘑菇和猫头鹰图案,古铜金材质的珠宝盒。

「以前的猫头鹰是不是也在这家买的啊?」梁深云抬起头,看着有些眼熟的黄色小鸡招牌,毕竟她真的很容易被鸟类的图样吸引。

「好像是吧。」老板可能交棒给晚辈,或者换了人。就算是当年那个头发已经花白还硬是叛逆地反戴棒球帽、装扮很嘻哈风的老板,可能也记不起现在全身穿着昂贵名牌,连走在夜市都让人感觉格格不入的他,多年前曾经是个生涩的穷小子,褫着口袋里刚发下来的薄薄薪水,一下班就冲到快打烊的店里买要送给心爱女孩的饰品。

那时他时薪只有八十新台币,扣除生活费与学费,买下饰品就只能餐餐吃泡面。而现在他可以买下整个夜市所有的商品,却依然没办法抓住他深爱的女人那颗心。

握着她的手,卫穹苍没有表现出心里突然强烈涌上来的孤寂,只是笑看着梁深云钻进每一家饰品店,像小女生那样开心地东翻西找,把她每个快乐的小发现分享给他。他开始用她每一次唤着他时的雀跃嗓音、对他露出的每一个温暖笑脸,一点一滴地治疗那些疼痛,赶走那些凄凉。他能不能期待,终于有一天― 也许要很久很久也无所谓,到了两人都老到谈起风花雪月时会大笑、白发苍苍的那天也没关系,期待那时她会把他放进心里,放进那个只留给情人的位置。

太久没逛街,回到家时梁深云有些累了,但还是看得出她很开心,于是他也很开心。

他们合力把她的东西摆进他的屋子里,即便不多,不过这个工作让他觉得稍早时心里那些凄惨得太狼狈的伤,真的慢慢在复原中。

有一天这个家,也会处处有她的影子,他忍不住微笑。

那天睡前,他没有索取自己的奖赏,他抱着梁深云,手指梳着她的发,在她一下又一下打起呵欠时,忍俊不住地亲吻她的脸颊。

她从来不主动亲他。他突然想。

「妳说私底下时,我可以对妳做任何要求,对吧?」

梁深云睁开眼,压下呻吟。「我今天好累。」语气里已经有求饶的意味。

「我在妳心里这么恶劣啊?」卫穹苍好气又好笑。「我只想说,我应该可以要求妳,以后每天睡前都要给我一个晚安吻?」

真奇怪,做出那么多限制级的要求时,他脸不红气不喘的,为何这一刻心却跳得厉害,像他当年向她告白时那般?

她沉默着,而他的心瞬间揪紧,彷佛回到许多年前那个深夜,他生涩笨拙的示爱,却只换到她四两拨千斤的安抚。

梁深云露出夸张的表情,他分不清她是真心或故意,因为他知道有时她会这么演戏,把真正的感受藏起来,让他摸不透。

苦涩如倾盆的雨,把他忐忑的心淋得更狼狈。

「这么纯情?我不信,你还有别的意思吧?」说着说着她自己也脸红了。

「什么别的意思?」他干脆也像过去那般,陪她故作轻松,又把自己的真心当成一句玩笑话,由着她装作视而不见。两个人的爱情是捧着对方的泪当珍珠,一个人的爱情,泪本就要自己吞。

「就……唉,我才不知道你打什么色情主意,我什么都不知道!」她才不承认自己脑海里真的浮现了难以启齿的色情画面,梁深云耍赖道。

「是妳自己思想不纯正吧!我很纯情的,妳别污染我。」他的口气好像自己真的无所谓地跟她笑闹着,也给自己找台阶下。「快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妳可不要再怎么叫都叫不醒啊!」他揉乱她的发。

「每次都赖床的明明是你好吗?」她笑着往他肚子赏一记直拳。

「噢……我得内伤了,我快吐血了,骨头断好几根,明天帮我请假,我要在家里疗伤。」

「什么?这样就想请假?也不想想多少人看你脸色领薪水,我让你再严重一点,请假请得更顺理成章。」她笑着捶他,但手劲小多了。

「女王饶命……」

他们笑着闹着,到了深夜,梁深云累极了,静谧又取代吵闹声,他依然抱着她,没放手,也不愿放手。

贪心是不好的,不贪也就不会有怨。他只能望着黑暗苦笑,脑海里还是浮现当年无意间撞见她在夜灯下拉住正要离开的穹光,吻他吻得缠绵火热,吻得他的心在炼狱里焚烧成灰烬。

她不给的,他本就无法强求,不愿这份爱最终变成她的梦魇,他还是得逼自己退让。若是她心里爱着,不用开口她也会给;若是她不爱他,一点点期待都是奢求。

一切都是自找的,他又能怪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