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她不明白,为什么不可以?只因为她是那个禽兽亲生的吗?

那一天,荷露相信绝望真的已经到了最深处,这禽兽死了,再也没什么能制造悲伤与痛苦了,哪怕是软弱的母亲也不能。那一天,在她对奇迹彻底死心之后,却不得不再一次怀着伤悲,起到奇迹降临在莲雨身上。

神啊,如果奇迹对凡人来说太奢侈,她只求一生就只有这么一次——莲雨不该为了她们苦难的终结付出代价!

荷露早已记不清当时莲雨是怎么善后的,只知道母亲依然只会不停地哭,哭得她心生厌烦。她曾经很讨厌那些多嘴的亲戚,他们说母亲是一只不会保护小狮子的软弱母狮,但这一刻荷露觉得他们说得一点也没错,她想到母亲是如何无视亲生女儿的痛苦,为了仰人鼻息而装聋作哑,还把前夫的女儿送到那男人嘴边——荷露恶心欲呕,从那日起她没再和母亲说过一句话。

警察来之前,莲雨早就把她自己和妹妹清洗干净。

“等一下就说你什么都不知道,明白吗?”

荷露看着憔悴的姐姐,她的嘴角和脸上有一块一块的瘀伤,身上也是,她终于喉头一梗,抱住姐姐呜咽了起来。

她永远不会忘了那一天。

发生了那么大的争吵,邻居完全没有动静。其实那怪不了他们,因为那个躺在地上、肚子上血肉模糊的男人酒后爱闹事,在邻里间是出了名的,有一回里长真的看不下去,叫来了警察,母亲竟然跪地求饶求警察别带走那个从没有一天停止用身体和言语暴力对待她们的男人,甚至斥责里长多管闲事——这可悲的笑话真的在荷露眼前上演过一遍又一遍,知道连好心没好报的里长也不想再管了。

于是那天,连警察也姗姗来迟,而在警方到来之前,“他”出现了,那么不合时宜地开着拉风的花俏跑车,穿着在他年级显得太不三不四的花衬衫,带着他的管家与跟班,连不属于她的世界里的金色幻光也随之降临……

后来她每想起那一幕,甚至不怀疑他们后背还冒出了天使的翅膀与光环,随着晚风卷进她污秽的家门的,是白色圣洁的云雾与彩虹。

“哼哼,我就说,很快你就会有需要我的时候。”大少爷跩得不可一世地说道,他和他那一帮衣着光鲜,皮鞋擦得一尘不染的跟班,毕竟是道上混出名堂来的,对房里的景象没有大惊小怪。

荷露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以前很看不起这个靠着家世背景在学校呼风唤雨的白家大少爷,觉得他根本没有当老大的真材实料,有一回还当众把他狠狠撂倒在地上——她和他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大少爷开始处处找她麻烦,但对每天苟活在父亲拳头下的荷露来说,他找的那些碴实在有够幼稚,她甩都不甩。

果然是靠家族名声撑腰的二世祖,没半两实力,却可以带着一票穿西装,打领带,身手矫健的手下作威作福;她范荷露之和跟她一样靠实力让人臣服的大姐大一起混,根本不把他这儿草包少爷放在眼里。

后来她知道,白安麒的母亲就是常常在医院里帮她出医药费的好心义工,那是和她们完全不同世界的人。荷露曾经愤世嫉俗地认为那不过是有钱人喜欢沽名钓誉,用以展现他们的高高在上的炫耀手段罢了。

像他们那种出身的人,怎么能够了解什么事人间疾苦?什么事一出生就注定不得翻身的无奈?什么是每天回家都不知道会不会挨父亲拳打脚踢的恐惧?别人唱着找到家庭真可爱,在她听来是觉得恶心!

像他们那种出生就在幸福美满的环境,却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不过是花钱买威风罢了!

是白夫人给了姐姐电话,一再鼓励她要勇敢反抗,但范莲雨想当然耳,总是心软地听母亲的哭诉,不要让她们母女三人唯一的依靠受到制裁。

那时候范荷露面对白安麒只有窘迫和尴尬,好像一个贫穷得只能在街上行乞的孩子,突然发现眼前认出她的路人是学校同学一样……事实也想去不远,无比的自卑与难看让她异常沉默与封闭。

知道她直达,白家为姐姐找了顶尖的律师和医生,医生宣布范莲雨有精神方面的问题,而范父又长年有家暴倾向,甚至强暴继女,她在身心压力下错杀了继父,法官于是从轻发落——轻到启人质疑。

原本范莲雨已经有入狱服刑的心理准备,但白家说那不是他们“乔”事情的风格,要“乔”就要“乔”到圆满为止,于是范荷露也听说法官当时承受不少黑白两道的压力,白家像在菜市场买猪肉一样,不停讨价还价——一年?把女人肚子搞大都可以等小孩生出来了;半年》汽车驾照培训班都不用半年!三个月?欸老猴你真的很不给面子哦,甘共金架爱林北把议员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