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询问到最后一处,髒兮兮的牛棚地上混杂着牛粪,孱弱的老妪躺在铺着薄薄一层稻草的地上,面容苍老,额上冷汗涔涔,张嘴回答问题时,不剩几颗的牙齿,说话漏风。而她的孙女在一旁抱腿蜷缩着,不敢吭声。
今日要是其他人来审查,他们回答的速度太慢也会被教训一通,唯有苏念感同身受,不见半分不耐。
临走时,她扫一眼外面监督的人,用自己的身体挡着,手中的审查页突然摔落在地,就那麽弯腰捡审查页的功夫,手中半枚微黄的药片滚落在小姑娘身旁的稻草上,片刻后,捡起审查页便起身离开了。
牛棚里监督的工作人员扫一眼苏念,眼神中带着不屑,到底也没有多为难她。
而等人走了,小姑娘盯着稻草缝隙里夹着的黄色药片,突然伸手捡了出来,凑近闻闻味道,趁着外头的监督人员一走,忙送进奶奶嘴里。
奶奶是以前留过洋的资本家大小姐,下放后身子一直不好,时常生病发烧,她们没资格找赤脚大夫来看,也没法买药,小姑娘看着奶奶嚼着药片艰难地咽了下去,攥紧双手盼着奶奶赶快好起来。
从牛棚出来,一阵寒风再次呼啸而来。
苏念盯着登记好的各家各户,现如今只剩下一家人了——地主谢家。
再往前走了四五百米,一栋土胚房便出现在苏念的视线中。
土坯房的黄土墙面斑驳脱落,墙上不似其他普通社员家庭会挂上一串玉米棒子或者火红的干辣椒串,这里光秃秃的,什麽都没有,一看就是无人经营。从院子外望进去,大门微敞,苏念想起关于谢家独苗谢晖的传闻,站在院门外喊了一嗓子:“谢晖同志,在家吗?我是场办负责来进行成分核查的。”
回应苏念的是呼啸的风声,无情又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