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cbd的树少。其实不算少了,只是高楼大厦太高太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树荫都显得萎缩,于是处处显出捉襟见肘来。
走了一会儿,膝盖处的疼痛终于让她有些支持不住。她站下,从身边的玻璃反光中看着自己:芥末绿色的衣衫,被阳光晒的像变了色,让她想起变色龙来。是一只爬到了不合适的地方变不出合适的色彩来掩饰自己的变色龙,这样将自己曝露在阳光下,毫无遮挡的,狼狈不堪的。
看着看着,她突然转回身,朝着不远处刚刚停在树下的一辆黑色车子走去。
待走到近前,她敲了敲车窗。车内的人看到她,下车来打招呼,说:“郗小姐。”恭敬的微笑着,普通的恤衫仔裤,若在别处一站,看上去就是寻常的阳光少年,只是眼神中有掩饰不住的锋芒,锐利而警觉,是职业决定的特性,眼尖的人,一望即知。
屹湘朝着车内扫了一眼,里面坐了当然不止一个人。她开门见山的问:“皮三儿呢?”一来二去的熟识了那个敦实厚重其貌不扬的男子。习惯了他随时随地的忽然出现、忽然消失,幽灵一般的。奇怪的,她从未对皮三産生过过度的恐惧。尽管她对这类秘密跟蹤行为有训练有素的敏感度,以及天生的直觉力。
“三哥他忙。”那人回答。
“他让你们盯着我?”屹湘平静的问。心里却并不平静。似有一个小虫子钻到心里,在齧咬着。
那人沉默不语。
屹湘问的“他”指代并不明显,也因此给了他回避的良机。
他的沉默让屹湘反而气不沉。
“听着,回去一字不差的告诉皮三儿——他是生怕人家抓不住他主子的小辫子呢,这时候放你们出来乱转?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她冷着脸,说完就要走。
“郗小姐,三哥是怕有人找您麻烦。”那人解释。
屹湘待要迈出的脚步顿住,眯了下眼,说:“现在,谁敢找我麻烦?”
她不止是话语冷。是啊,现在谁会找她麻烦?这风口,谁不要避着她?
那人大约是不知如何回应她,等看着她脸色缓和了些才说:“抱歉郗小姐,没有要打扰您的意思。”
屹湘看着他的寸头。
董亚宁的这些人,不知道他是不是按照军事化的管理手段来带的,其实每次看到他们,她都分辨不出来究竟,总觉得除了皮三,甚至就连皮三在内,总是一个模子里磕出来的一两个人形,木偶一样,被牵着线行动……有一辆红色的小车子悄然的驶过来,在前面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停下,并且已经在那里停了有一会儿了。屹湘看向那车子。距离很近,车里的人影晃着,看的一清二楚。
“你说的就是她啊?”屹湘轻声问。
“今天是她。”那人有些无奈的说。
“她,我倒是不怕的。”屹湘对着车内点了点头。片刻,车门打开,滕洛尔从车里出来,摘了墨镜,往屹湘这里走来。
屹湘看着她,比昨晚看到的憔悴浮肿面孔,好不了多少。
滕洛尔有些尴尬的转了转脸,说:“你先上车吧。我不会对她怎麽样的。”
“滕小姐,您这样让我们很难办。董先生和董小姐都说了,无论如何不準打扰到郗小姐的安宁。三哥今天要不是……他会亲自来的。”小伙子脸上飞红。许是有着不能达成使命的急切,尤其在这样的大热天里,更加的令他不安和局促。
“我知道。”滕洛尔口里说着知道,却转过脸来看着屹湘,说:“我也没想打扰你,vanessa。把他们甩掉跟突出重围似的,也不同意。好不容易追蹤到你,一看到你又犹豫了……”她有些迟疑。从早上她守在医院外面看到郗屹湘乘上出租车,到达恒泰,她一边要避开皮三的人,一边要紧盯着郗屹湘。等到郗屹湘终于从恒泰大厦走出来,能看出她的神不守舍,这让她原本坚定了想要见她一面的心又开始动摇——郗屹湘是这麽轻盈美丽的一个女子,始终都是。此刻更像一只美而脆弱的蝴蝶,让人有些不忍心碰触她的翅膀。
滕洛尔鼻尖发酸。
屹湘从滕洛尔忽然间红了的眼睛和鼻子上阅读着信息。
“他们是怕我骚扰你。皮三儿现在谁的话也不听,只听董芳菲的。”滕洛尔说。
“不用跟我解释。别打扰我就行。”屹湘说着便招手叫车,滕洛尔离她近,拦下她的手。
屹湘挡开洛尔的手,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最好安静的呆着,哪儿都别去?你还这麽跟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