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西坚决不依,质问他,你每天吃这些药,不怕腔镜手术的时候手抖嘛?
“西西,我也是个人,我也需要休息补给的……”程若航耐着性子跟她解释。
“你打算吃一辈子安眠药嘛!”程西当时十七岁,她印象中那是第一次她在他眼前哭,毫无来由地,她就是不想他靠着药来勉强维持睡眠,急着红了眼,落了泪,程若航也跟着怔了怔。
程若航与程西的卧室,一南一北,各自一个阳台,夏季多东南风,程若航白天就会让程西敞着卧室门,这样湿湿的南风,一灌入北,他们两个房间都很凉快。
程西高考毕业旅行回来,就天天窝在家里看书,碰到有趣的地方,她就会问程若航知晓否,“哎,你知道什么是熬鹰嘛?”
“嗯?”
程西就会把书上的记载读给他听,“北京人骂晚上老耗着不睡的人:你熬鹰哪!……”程若航觉得她话里有话。
“让鹰饿着,不喂食;然后用带筋的牛肉在油里炸了,外用细麻线缚紧;鹰饿极了,见牛肉一口就吞了;再把麻线一扽,牛肉再被扽出来,还扽出了鹰肚里的黄油;就这样吞几次、扽几次,把鹰肚里的黄油扯干净了,鹰的野性也就去了。……把鹰架在胳膊上,鹰刚一迷糊,就胳臂一抬,鹰又醒了……最后架鹰出猎,还得给鹰套上一顶小帽子,遮住眼,到了郊外,一摘鹰帽,鹰眼前一亮,一翅腾空,看见兔子,眼疾爪利,一爪子下去就叼住了……”
“你给我念这些的意图何在?”程若航难得休息,在家查资料,写论文,眼下他合起笔记本电脑,想歇歇神。
“就是觉得好玩啊!”
“哦,我以为你打算炮制方法,来熬我,治我的失眠呢。”程若航背靠着躺椅上瞧她。
“切,熬你干什么,你又不能去叼兔子。”
程若航瞥一眼程西,没有说话。
程西继续翻书,再一则有趣的,“原来逮獾子用狗,狗得也治治它,把他的尾巴给擀了。”程西念这个“擀”字,念得嘎嘣脆,“把狗捆在一条长板凳上,用擀面杖把狗尾巴使劲一擀,只听见咯巴咯巴,狗尾巴的骨节都折了……因为狗尾巴老摇,到了草窝里,尾巴一摇,树枝草叶窸窸地响,獾子就跑了……”
“他们逮獾子,只是为了在九城的茶馆露露脸,过时,獾子臭了,就再寻别的新鲜玩法。那时候的八旗子弟,阔公子哥儿还真是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