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日向合理不带个人感情地转述完,他慢慢地动了动自己的手指,眼睛晃动了一下,“但是,我早在战斗的中途就受伤了。”

被抓伤的。

伤口在手心处,只要用力攥紧拳头,或者一直紧紧握着枪支,就可以若无其事地隐藏过去。

比起担惊受怕的人类和没脑子只会开饭的人形物体,处于转变状态的预备役要更煎熬,身体好像要炸开一样,每分每秒都会忍受一波波冲击上来的痛苦,日向合理忍耐着,是打算等战斗结束就脱离人群离开的。

在母亲死亡的三分钟后,所有代表着预备役的痛苦结束,他才意识到之前服用下的那瓶未知药剂到底是什么东西。

宫野明美垂下长长的眼睫,她的拇指动了动,轻轻地摩挲着日向合理的侧脸,轻幅度地安抚他。

她道:“很抱歉没有更早一些找到你,无法陪你一起玩你喜欢的游戏。”

日向合理和她对视。

“能够克服本能的生存欲,那位幸存者女士一定很爱自己的孩子,”宫野明美减少语气里的复杂情绪,她露出一个微笑,“能够忍受那么强烈的痛苦和伤害人类的欲望,那位孩子也一定很爱那位幸存者女士。”

她道:“我很感激她。”

她很感激有人能在宫野艾莲娜不在的日子里真诚对待日向合理,去以母亲的身份爱他,继续慢慢地教他辨识这个对聪明人而言实在有些乏味的世界和琐碎又复杂的规则。

重点是:在宫野艾莲娜不在的日子里。

日向合理动了动眼睛,他发现宫野明美的眼睛很明亮。

她的眼睫很长,在轻轻颤抖,眼尾有一抹红色,在抬眼的一瞬间,有灯火在她眼里转瞬即逝,像是泪光一样。

很漂亮。

漂亮到他想起母亲盈着泪光,发觉自己流泪,于是又怔住又恍然地说‘这就是人类的泪水吗?好苦涩’的画面。

他侧首,真诚夸赞,“你的眼睛好漂亮,就像是在流泪一样。”

心电监护仪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跳动着,幽蓝色的灯光模糊地照亮房间,乌丸莲耶躺在床上。

房间的白炽灯亮起,一道轻柔的女性声音响起来,[你在流泪吗,先生?]

听到这句问话的瞬间,乌丸莲耶先紧绷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是组织的人工智能爱丽丝,放松下来,他低低地咳了几声,不悦道:“不是流泪,你懂什么叫流泪吗?”

不过是一个人工智能。

而且是一个需要定时接受检查和清理无关内存,只能不停地维持在新生状态,以免再次出现意外崩坏情况的人工智能。

[抱歉,我不太懂人类,也不太懂眼泪,]爱丽丝立刻道歉,[请原谅我,先生。]

它的语气依旧轻柔而温和,不带一丝反对和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