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赵观棋想说你压到我的输液管了,但那个人哭得梨花带雨,他只好改口,“我记得。”
“你,给我唱歌。”他声音小小的,胡乱重复道,“你声音唱歌给我听。”
“好...好...”
许朵蕤快被这场面感动哭了,捂着半张脸接话:“我就说有用吧,是不是好好听?”
赵观棋看向周景池:“好难听。”
大家都哈哈笑起来,被攻击的周景池也笑得掉泪,他说:“...我在等你回来。”
“不要再哭了。”赵观棋忽然发觉寻找的剪影就是面前的人,他犹豫着握住周景池的手,想到醒不过来的噩梦,很认真地说,“你的眼泪,快把我淹死了。”
说话还不是很利索,周景池却听得一清二楚。
“你梦见我了对不对?”他问。
“我梦见,你的泪水。”赵观棋回味那种涟漪,“热热的。”
逆行性遗忘像把一个人部分重置,大大小小的创口像把一个人重新拼凑。周景池发觉赵观棋变得些许拘谨,更准确些,是小孩子气。
小孩子别扭却喜欢听故事,喜欢吃好吃的,喜欢有人在床边陪他说话,更喜欢目不转睛地盯着人不放。周景池很快就适应了那种注视,赵观棋一看他,他就问:“你在看什么?”
赵观棋每次回答都不同。
“我想喝水。”
“你的外套看起来好冷。”
“这个故事不好听...我要听鬼故事。”
“为什么你削的苹果这么圆?”
“今天的饭好好吃,你是大厨。”
“下雪了,你这个帽子会打湿。”
周景池一一回复,乐此不疲地和赵观棋玩伤心又无可奈何的文字游戏。赵观棋似乎把他忘得差不多是实打实的坏消息。而好消息是,他们正在重新认识。
他有意地避开亲密接触,即使医生说肢体接触更有可能让赵观棋找回记忆。
周景池想这样也很好,他还没有占过先机。这样他可以先向赵观棋走近。看他脸上的每一颗小痣,考察他挑食的习惯,最后说我爱你。
初雪过去大概一周,梅市异常地升温,化雪的声音滴滴答答地响了一整夜。赵观棋身上所有仪器都撤掉了,半夜在开着空调的房间一个劲里叫冷。
周景池一开始以为是梦呓,抱着自己的被子盖到赵观棋床上,发现他正大睁着眼睛。两床鹅绒被堆在身上,周景池问他:“现在感觉好些了没有?”
赵观棋不作声,月光从窗户里透进来,又被隔帘打碎成更柔和的光圈,周景池站在那样的光圈里静静看他。
“还是冷,化雪好冷。”
“那我再去抱一床被子给你。”周景池说着转身。
被子边沿忽然伸出一只暖洋洋的手勾住他。周景池僵在原地,转过身。海胆头的赵观棋掀开半边被子,让出空间。他侧躺着跟周景池说:“你上来,和我一起。”
“什么?”周景池抠着裤子,止不住地紧张。
“我一个人会做噩梦。”赵观棋维持着动作,“冷死了,你不是说你要对我好?”
周景池汗颜,那是前几天立下的诺言。彼时韩冀在病房里大摇大摆地刨出一袋吃的,并指挥周景池要一个上好的苹果。赵观棋很不满,不想要他吃周景池的苹果,只想让他吃许朵蕤削的苹果。
周景池冒着生命危险给韩冀削了一个,韩冀在病房三百六十度刺激赵观棋。那天赵观棋莫名生气,晚上故事听到一半就蒙头睡觉,直到周景池说以后只对他最好。
损失完美苹果的赵观棋消气了,却一直对这句话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