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耀眼得刺人, 白色的玫瑰一层层堆叠在花台上,每一朵都开得繁复精致,洁白得仿佛不含一丝杂质, 甚至有些让人作呕的“幸福感”。
崔昶勋站在草坪上, 眯着眼看着这场奢华的婚礼现场, 眼底是一片薄凉的冷色。
他将酒杯的边缘抵在唇边, 仰头一饮而尽,冰冷的液体划过喉咙, 带着一丝难以消散的灼热感。
“啧——”
不爽。极度不爽。
他随手将空杯放回服务生的托盘上, 然后,目光一转,看见了朝这边走来的郑律尚。
西八, 又是这张死人脸。崔昶勋瞬间不耐烦地别过了头。
今天的阳光那么好, 海水和天空交接在一块,湛蓝的波浪轻轻拍打着悬崖, 空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咸味。
这明明是一个足以称之为“完美”的日子。
当然, 如果裴熙今天没有结婚的话,就更“完美”了。
“你看上去很不高兴。”
郑律尚走到他身边,招了招手,随手从服务生的托盘上拿了一杯红酒,抿了一口。
酒液在他舌尖转了一圈,像是在品尝某种稀有的“无聊”。
“废话。”
崔昶勋连眼皮都没抬, 语气里满是不耐的火气。
“难道你笑得出来吗?今天可是他的婚礼。”
阳光透过大理石砌成的拱门洒下, 草坪上的白玫瑰在阳光下像一场“过分矫饰的梦”。
人群穿着考究的礼服, 一身昂贵的定制西装与礼裙,像精心包装过的礼物。
名流、财阀、政府高层、明星爱豆——每一张脸上都挂着一模一样的“完美笑容”,谦和、优雅、无懈可击。
这是一场属于上位者的游戏, 他们站在H国的金字塔顶端,目光从未落到塔底的“人类”身上。
郑律尚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些举着酒杯虚伪寒暄的“群体”,唇角轻轻一扬,眼里却是一片无波无澜的死寂。
财阀、权力者、明星、官员……
在场的每一双眼睛,都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滤镜。
他们谈笑风生,交换着资本与利益,但只要稍稍留意,就能看到他们交握的手指都在偷偷用力、在“角力”。
郑律尚将手中的红酒摇了摇,鲜红的酒液在水晶杯中晃出一圈血色的涟漪。
他的眼中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无聊感”,像一头已经吃饱的猛兽,对一切“猎物”都失去了兴趣。
“所以你不为他感到高兴?”
郑律尚声音很轻,尾音里带着一点随意的漫不经心,“听说裴珉瑢并没有签婚前协议。”他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也就是说,如果他们以后离婚,裴熙能分到大笔的财产。”
这句话一出,崔昶勋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安的阴翳。他皱着眉,拳头无意识地攥紧了,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郑律尚嗤笑一声:“况且——”他抬起头,眯着眼睛,眼尾的弧度带着几分轻蔑的慵懒。
“就算结婚了又怎么样?”
他将酒杯轻轻一晃,杯中红色的酒液像一场浓稠的漩涡,转了半圈后停下。
“不过是先来后到的游戏罢了。”
在这个世界里,谁先抢到不重要,重要的是“谁站到最后”。
郑律尚的手指轻轻扣了扣酒杯的边缘,发出一声轻响,像一声冷冷的敲门声。
“谁说他只会结一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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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贤佑站在角落,双手插在西装裤兜里,指尖紧紧蜷着,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与周围的热闹氛围相比,他显得过分安静,像一块落在华丽宴会上的“多余的碎片”。
他低头盯着脚下的草坪,白色的地毯铺在上面,金丝花纹缠绕其上,繁复得像一幅过度雕琢的画。脚下的草柔软得不真实,韩贤佑的脚尖轻轻碾了碾,像是想确认这种“虚假的柔软感”是否真实。
抬眼一看,视线落到了不远处的崔昶勋和郑律尚身上。
韩贤佑眼里微微暗了暗,指尖收得更紧了些。
这些人。
这些拥有“顶层身份”的人。
他没法和他们比,唯一有的……只有他自己不值一提的“执念”罢了。
——只要不被抛弃。
“贤佑?你怎么在这?”
一道略带惊讶的声音从侧面传来,韩贤佑抬眼,看到一位年过半百的男人走了过来。是医院的教授。
教授早就注意到这个独自站在角落里的身影,那张冷峻的侧脸,像一块从雕塑上剥落的碎石,看上去很可怜。
“……是你的朋友吗?”教授的目光若有所思地望向花台。
韩贤佑的手掌微微攥紧,垂下眼睫,轻轻抿了抿唇,语气低得像一阵从风中漏出来的回音:“……嗯,是的。”
“贤佑啊,上层社会的游戏并不适合你去参与。”教授低叹一声,他拍了拍韩贤佑的肩膀,语气中带着某种“过来人的清醒认知”。“如果非得要留下,最后受伤的只会是你。”
韩贤佑垂着头,呼吸平缓,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明白,教授。”
只是。
他早就无法离开了。
宾客们开始落座,现场的喧闹声渐渐平息。
天色暗了下去,天边的云层被橙红色的余晖镶上一层金边,昏黄的天光打在草坪上,投下一层深浅不一的光影。
唯一的光,打在那扇门上,像一块被万众瞩目的“圣洁幕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