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鬼神魔都要坚守承诺,既是约定好亲自递来头发才会杀了小乞丐。
如今这局面……他该是无事了。
银立身子越来越虚弱,隐匿多日的疲累潮水般涌上来,他忽地什么也不想要了,松开手抛去和魔族立下的契约。
他退身一步:“我不参与了。”
正要离去,却听得那沙哑之声提醒道:“他不过凡人一个,违背契约我是奈何不了,至于你……”
银立本以为是要报复回来自己头上,却不曾想他伸手朝前一捏,将小乞丐的身子腾空召来握紧,不顾孩子无力痛苦的挣扎,生生捏出咯吱的响声!
随后左手舞着宽袖指尖蘸灵光画符,瞬时周围阴风大作,从墙壁檐角还有树干乃至假山石中,钻出了一滩滩黑色泥浆,歪歪扭扭地化成人形像小乞丐扑了过去。
黑泥淹没孩童的脸最后一刻,那魔族扭着小乞丐的脸转向银立,桀桀笑道:“你可要记住他的脸,痛吗?都是他的贪心才害得你这般!”
“若他肯多想一些,你都不至于这般!”
再后来……银立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催动全身上下每一处残留的余力。
打过。
抢过。
没保住那缕头发。
也没完整地保下小乞丐的魂魄。
那魔族分明能让他们俩都毙命当场,却如玩弄猎物一般匆匆离场。
银立就这般抱着小乞丐枯坐许久。
直到命契成约,光轮照亮了半个百安城。
后来的许多年里,他也重新用自己的灵力补了俞府法障。看着小乞丐被俞家收留,有了名字。看着他长大成人。
看他……少了一魄而变得越来越清冷淡漠。
中途还是会有妖怪前来,或是好奇,或是想要利用俞思化这能见鬼神妖怪的能力,都被银立困在了府中,翻不起水花,也不能再离开。
在此期间,俞思化从未开口过问,全做浑不知晓,就像当夜没有发生过那血腥痛苦的一幕。
银立就这般终日在歉疚和悔意中度日,连续耗尽魂台之力让他迅速变得衰老,更别提还拿魂树养着俞思化的命。
许多时候,他都想问出口。
可他没切身体会过饿鬼噬魂夺魄,怎敢去奢求一声原谅。
妖怪,或许自来就是不值得同情,不值得原谅的东西。
但好在他这低贱的身子里,有半份龙族血脉。
好在,他能散尽寿数保得百安城中人。
好在,他也保住了那个小乞丐……
有些妖怪做事,愣头愣脑,从来不顾自己。
谢逢野迟钝地眨了眨眼,张开手掌时,指尖带了些细细密密的颤。
有怒意在四肢百骸内疾奔,熊熊烈火熬成地狱烫着肝胆。
俞家的法障是他当年情劫之后鲜少能清醒理智做下的,可之后奔走于寻人,多年不曾回去过。
若他回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