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忠肝义胆之境,却在道君登升为天帝之后被立刻施下法障封锁。
其中隐情如何,实在很难叫人不去细细猜测。
可见,张玉庄已是彻底和谢逢野撕破了脸,更是信心满怀自己重筹在手。
却不知他何以自信至此……
只有几步路的距离可以出神,谢逢野已跟着玉兰去到土生面前。
经此一战,眼睁睁瞧着道君作孽,看见昆仑君烟消。
于这般永久无涯的生死离别重压之下,连往昔最是活泼风流的土生都被镀了层伤色,打眼瞧去,竟是消瘦了许多。
他正专心念诀催动骨留梦,约莫是余光处瞧见一青一黑两道身影靠近,耳朵动了动,轻牵嘴角:“来啦。”
“嗯。”玉兰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随即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嗯。”这次轮到土生点了头,缓缓地长吁一叹,才抬脸瞧来。
先和玉兰交换了目光,视线才转到谢逢野脸上。
他无奈发问:“今日可有好些了么?”
是问谢逢野的痴傻之症,却是在等着玉兰回答。
谢逢野依旧兢兢业业地扮演着胆小如鼠的状态,只是脑中警钟大作毕竟才被玉兰当面拆破,并且解释的过程并不算和谐愉快。
虽然他心知玉兰断不会在此刻拆他的台,可那原本空荡荡的胸腔里竟无端生出了些难言情愫。
是心疼,亦是酸楚,此间种种不甘,尽数被一种名为张玉庄的恨意包裹,使他不得解脱。
谢逢野只好借着自己此刻的痴傻之症,将脑袋埋到玉兰肩后。
“正事要紧。”
玉兰不做回答,声音从胸腔发出,轻微的震动弄得谢逢野额头发痒。
土生闻言再无闲话,只专心催动法阵,几息之后,风起阵中旋转环绕过殿梁,向无边黑暗处蔓延而去。
谢逢野紧紧盯着法障正中的骨留梦,心道:“我曾说睹物思人乃世间极尽讽刺之事,如今自己也经历了。”
此间一干鬼神都注目于那旧神遗物,只有玉兰忽地回头,目光带着疑虑扫了一眼身后的冥界之主。
而冥界之主谢逢野此刻正沉浸于独自伤怀之中,竟连这一瞥也没察觉。
不多时。
“可以了。”土生在光尘中呢喃。
一瞬间,原本晦暗的玄冥殿猛地绽放出一朵硕大光花,金色耀目,鎏光萦绕,似是故人携光羽而归,依旧那么骄傲地炫耀着自己华丽无极的尾羽。
紧接着骨留梦所封的记忆被揭开,暗影缓缓地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重现当日。
法障之内,月舟和江度独处之时。
声鸣震耳,狂风卷动残沙黑烟,目之所及尽是焦色,偶尔闻见一阵糊臭,实在难辨这阵气味,烧的究竟是妖鬼神魔中的哪方生灵。
只有头顶那柱自天而下的黑刺岿然不动,像个遥远又肃穆的诅咒。
月舟纵风立于司江度身后,只隔半步,再难亲近。
故人再见,山河不变。可他们已不晓得如何寒暄合适,似是生怕开了口,就要把彼此推得更远。
只有他们的衣袖流苏自欺欺人一般,趁着狂风大作而舞,再掩耳盗铃地纠缠在一处,却不敢贪恋温暖,又急匆匆地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