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当初村里人见着蒋小二和蒋小三这个样,也猜测说是不是黄秀莲怀他们时吃了药,因此他们两个生出来才会这个样。
那打胎药,五六个月大的,还能打下来,那打下来的娃儿都是死胎,为啥的是死胎?定是那药伤着娃儿啊!
要是黄秀莲真的吃了,蒋小二和蒋小三命硬,没死,但肯定也伤着了,所以这两娃儿才和正常人不一样。
蒋父当初听了这种话,虽气,但也晓得这是大家的猜测,不能当真,可如今大夫都这么说了,他心里对黄秀莲那股恨,几乎像蚂蚁般,一下一下啃食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难受难忍,胸口也像憋着一团火,恨不得立马冲柳江村那边去,问一下黄秀莲,咋的就能这么狠心?
蒋小二和蒋小三这个样……
要是没有白小子,这个家只他和蒋小一,那么蒋小二和蒋小三,注定是没有未来的。
一个病秧子,一个小傻子,咋的过活?要是他和蒋小一不慎出个啥意外不在了,那么没准的他和蒋小一前脚刚挂,后脚两儿子就能来找他们了。
可他也晓得这事儿他不该全怪黄秀莲,孩子在她肚子里,那么她便有权对他们做主,而且哪有合离出去,又已婚嫁的还给前夫生孩子的道理。
想到蒋小二和蒋小三遭的罪,他想恨、想埋怨,可理智却又告诉他不该这样。
两股情绪在他脑海里不断拉扯着。他怨也不晓得怨谁,实在是难受得紧,屋里有些闷,睡不着,他此时又格外的想两个孩子。
蒋父干脆起身,想去隔壁看看孩子,不过老旧的木门刚吱呀一声被推开,不知想到什么,他便又轻轻关上了。
赵云澜和孩子睡里头。
他个汉子夜半进去,不合适。
蒋父在屋子外头站了好一片刻,才叹了声离开。
家里的簸箕不够用,他想做些活儿来分散分散心神。
盛夏月光明亮,坐院子里倒也勉强看得清,前儿竹子已经都劈好了,就是还没寻着闲做。
这木竹条若是留久了会森*晚*整*理干,倒时再拿来编簸箕,韧性不好编不了,正好的这会儿做。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正忙着呢,赵云澜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来。
蒋父吓了一大跳,回过头,就见赵云澜正披着件衣裳站在他后头。
赵云澜朝他走过去,又问:“睡不着吗?”
孤男寡男的,又是大半夜,多少是有些不合礼数,若是被人瞧了去,怕是又要说闲了。
蒋父原是想立刻进屋去,可见着赵云澜朝这边过来,便也不好直接走了,他起身把坐着的小凳子拿起来拍了拍放到他跟前,自己则是坐到了一旁的木桩子上。
这是两月前唐家厨房换房梁,去山里砍了大树剩下的。
蒋小一找坟的时候见着了,唐家砍的高,树桩子还留了一大截,蒋小一回来同着蒋父说,清明过后,父子俩便去隔壁钱家借了把锯子,上山哼哧哼哧的锯了半天,弄了两个木桩子扛了回来放院子里。
这是坚木,即使风吹日晒十几年都不会坏,平日搁院子里,去干活回来了就能歇,不用再跑堂屋去找凳子,而且每次坐完了又得搬回去,总归是不方便。有两木桩子能方便些。
赵云澜听见他应了一声嗯,而后便没再说话,低头编着箩筐,极为专注,仗着对方看不见,赵云澜目光毫不避讳的落在他脸上,视线紧紧盯着他。
蒋父五官其实是非常好看的,虽说是村里汉子,要天天干活,但大概是像娘的缘故,又长着酒窝,因此蒋父模样看着并不像其他汉子那么‘彪悍’刚毅,但又不显娘气。
若是年轻一些,那瞧着便是阳光的邻家男孩,蒋小一三兄弟,和他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当真是半点都不像着黄秀莲。
赵云澜打量片刻,才又问:“可是心情不好?”
“是有些。”蒋父不想再说这话题,反问道:“你咋的不睡?可是我方才搬竹条的时候吵着你了。”
说完他眼角余光瞥了赵云澜一眼,见赵云澜煞有介事的点了一下头,蒋父直接噎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