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严渡不为所动,索性直接将酒塞进他手中,道:“即便明€€城被破,燕氏家主身死,我也丝毫不会怀疑兄长并未逃出火海。”
“很多次,或许是错觉,都好像看到了你的影子。”
燕羽衣稍停片刻,提问道:“狸州城那夜,我在马车中看到的那个人,是你吧。”
“……”严渡抿唇,没回答。
燕羽衣已经无法再对过往的事实做任何反应,反正也都这么稀里糊涂地过至现在,他还好好地站在府里,单就这一点,便已足够。
“那年我想找到你,是觉得自己无法成为真正的燕氏家主,偌大燕氏,该怎么撑起才好。”
“但现在我不这么想,硬着头皮总还是能做的,反正也没人挑刺。”
他搓搓手,用力地对着掌心哈了口气,旋即埋进驼绒毯中,脊背抵着深棕的承重柱,捻起盘中花生缓慢地剥起来。
在他最需要兄长的时候,严渡选择隐匿。当燕羽衣已经完全独立,他却忽然又跳出来,企图夺走所有,这算什么,蛮不讲理的强盗行径吗。
还是说,他正在坐收渔翁之利,既能趁此时机在西凉以新的身份站稳脚跟,又可等待燕羽衣彻底回归洲楚,最终再将原本在他掌中掌控的东西取回去。
想到这,燕羽衣忍不住笑起来。
算盘也打得太好。
“所以这就是你和大宸人厮混的原因?因为我没能回来找你?”严渡骤而转身,胸膛剧烈起伏,一步步走到燕羽衣面前,单膝跪地,扣住他的手问。
语气比方才稍显和缓,但还是质问的态度。
燕羽衣看不懂严渡面上的表情究竟代表什么,是伤感?好像现在最风光的是他,该得意才是。
那么有愧疚吗。
他觉得是没有的。他对整个燕氏的恨超越了兄弟骨肉之情,火烧明€€的那个局,他参与多少不清楚,但想来,城防堪舆是有的。
当决定背叛洲楚的那刻,严渡便已并非燕羽衣的兄长,而是当诛的谋逆之罪。
证据太难找,根本无法送他进刑部关押。
“我说过,这都无所谓。”
严渡面色难看,握住燕羽衣的手指发白。
这次是真的有点疼了。
燕羽衣一根根将他地手从自己的腕部掰开,由于过于用力,装满花生仁的骨碟亦被打翻,他有点不大高兴,遂面无表情下逐客令道:“太晚了,我要回去歇息,兄长请自便。”
连着处理萧骋与严渡,燕羽衣从未觉得时间竟能如此漫长,他觉得自己在兄长面前总是狼狈,好像永远都长不大,每每与他谈及道义忠诚,都仿佛在对牛弹琴。
严渡根本不在乎这些。
君子道义的言行,根本无法谴责严渡,此人没有产生过半分愧疚。
夜半失眠,燕羽衣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最后只能披衣起床去书房找些消遣的话本。
今日是严钦当值,见燕羽衣从房中走出来,连忙跳下房顶快步迎上来:“主子怎么醒了。”
燕羽衣叹口气,是压根没睡。
严钦从旁陪着燕羽衣在院里站了会,直至他手脚也感到凉意,劝道:“房内暖和,主子还是回去罢。”
“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燕羽衣回过头,忽而指着严钦的剑说:“小时候,兄长学什么都比我快,虽说我们前后出生,只相隔几个时辰而已,可擅长的东西从来都并非自己所喜欢的。”
严渡很多时候都是个沉默的小孩,无论燕羽衣怎样逗他开心,他都始终那副沉默静坐的姿态。
“他五岁才学会说话,在那之前,家中但凡有活动,都会带我前去,久而久之,陛下决定将我养在身边培养。”
严钦扶着燕羽衣,与他一同走在花径之中,偶尔伸脚帮燕羽衣踢开易崴脚的石子:“所以陛下认定的燕氏家主其实是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