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风飘凌的瞳孔地震中,玄袍的魔君甚至还含着笑,掠过他的身侧,从他的背后扶起他的右手和肩背,矫正他的姿势,“风师弟,让为兄教教你,剑阵应该这样使。”
风飘凌被他的魔气控住,眼睁睁地看着这位自诩他大师兄的魔君,隔着袖摆握住他的手腕,径直调动了他的灵气。
“圣人爱用的《天问》,你想要学还太早,就让师兄教教你,何为《离骚》吧。”
殷无极早已与早年的时光和解,儒道的功法,他虽然在魔洲不怎么使用,却不代表他忘了。
“……”风飘凌双目无神。
“来,和我学‘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殷无极见他身体僵硬,一副完全傻掉的模样,略略挑起眉,似笑非笑,“怎么,本座亦是一道至尊,教不得你?”
“殷尊主,并非。”风飘凌绝望地看了看平静的圣人结界,师尊明天才回山,他如今落入殷无极手中,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只能被他折腾了,于是眼神死,“在下只是……”
“叫尊主做什么?”殷无极折腾风飘凌时相当开心,尤其是在他发现对方不及自己,这剑法进度虽也不错,但不像是被师尊手把手教过,又是个古板迟钝的直线性格,对自己构不成威胁时。原先那拈酸吃醋的敌意,如今就成了少年玩心,“叫、师、兄!”
“……师、师兄……”
“哎,风师弟好乖。”
殷无极打算在天问殿等待圣人,左右无事,便教了半天风师弟,指点了他的九歌剑阵,顺便还越俎代庖,给他布置了练剑任务,要他练好后汇报给圣人。
圣人事务繁忙,虽然对弟子有问必答,但却也无暇亲自盯着他的进境。
而风飘凌性子倔,有了瓶颈只会自己悟,不肯去麻烦师尊,结果今日全被殷无极看破了,直接点透了他的问题。
毕竟,风飘凌今日学的东西,他当年也学过。
“不懂就问啊,风师弟。天纵奇才如圣人谢衍,压根不存在瓶颈,你若不问他,他哪里会明白你遇到了什么困难?”殷无极对此颇有心得。
“……师尊事务繁忙,我不敢用琐事打搅他……”风飘凌到底还是年轻,被这位大师兄强势又随性的风格忽悠住了,老老实实道。
“谢云霁这个人呐,好为人师,但他又太聪明了,很多东西不喜欢讲第二遍。”殷无极双手背在身后,溜达过湖上的九曲十八桥,走到水上楼阁前,看向笼罩在烟水里的天问阁。“你若要问他,把问题汇总一下,一口气问完,他不会生气的。”
风飘凌也从他这样的态度中回出了些味儿,这位叛门的师兄并不避讳提到圣人,甚至言语间颇为尊敬,语气也很平和,不掺杂半分恨意。
而师尊从不提及殷无极,却也从未表露过厌恶,大抵他们师徒二人,并非是如门中前辈所说的那样闹翻,背后可能还有更复杂的内情。
殷无极这是在提点他,到底如何与师尊相处了。但风飘凌听来,却是颇为古怪。
玄袍魔君徐徐走入天问阁内,只见圣人居所越发冷清,书画与陈设精致风雅,却是毫无人气。
他先是弯腰瞧了瞧香炉的炉灰,又蹙眉道:“谁放的三生香,换了。”他补充,“圣人喜欢清幽的香,三生香馥郁如花,太浓烈了。”
殷无极说罢,又俯身,一股脑地逛过去,挑拣了一番榻的软硬、墨的品种、甚至是烹茶的茶叶种类,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谁送的白茶,这么次等,也送给他饮?怪不得这茶都陈了,也没见他饮过几次。还有这皮毛软毯,这般腥臭的东西,哪怕是做脚踏,也不能放在圣人住处。”殷无极抿着唇,赤眸凛冽,十分不悦道,“风师弟,怎么这般不注意细节?”
“……我问过师尊,他说无甚要求。”风飘凌也很委屈,略略提了提声音。
“那他是不愿意表露喜好,也不肯兴师动众,麻烦弟子。”殷无极不满,“他是否喜欢,你都看不出来的么?”
“师尊又没什么表情。”风飘凌简直无语了,“再说,殷尊主也管得太宽,圣人起居,哪里是魔道君王该插手的?”
“……”这回换殷无极僵住了。
“不过,我记住了。”风飘凌猜测,这位殷师兄叛门之前,定是一位纯孝之人,不然不会在经年之后,仍然记得如何服侍孝顺师尊,甚至还传授给他。
想到这里,他因为之前殷无极指点他练剑,又无端生出几分好感,从而对自己开始的偏见颇感后悔。
就在这时,风飘凌又收到一只纸鹤,上面写着什么,他看了一眼殷无极,顿了片刻,含糊道:“门中师弟似乎跑不见了,我得去一趟。”
“跑不见了个小弟子,哪用得着你去找,儒宗大弟子可不是你这样做的……罢了,既然有事,也不必陪着我了。”殷无极坐到了天问阁中的软塌上,正懒洋洋地歪在美人靠上,那模样倒是恣意风流的很。
他偏生还端着调子,矜持道:“圣人明日归,我便在此地客房住一夜,你不必时时陪着我。此番秘密拜访,涉及北渊与中洲的重要事务,记得不要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