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始终无法真正地触及到心思深重的弟子,隐藏的最深的秘密。也许,只有他换了个身份,不真正面对他时,才会假托戏文说上一两句,却也仅仅于此了。
谢衍原本只是陪他解谜猜谜,先前的几个谜题也都简单,颇有些借物喻人的意味,他猜的顺手,自然心态轻松。
但是当他意识到,这个故事并非只是故事,而是在暗喻什么时,谢衍就抱有十二万分的认真了。
但他未曾想到,下一刻的自己,会几乎失控。
倾盆大雨之中,隔着蒙蒙窗户纸,烛火摇曳,映出一个单手执剑的颀长身影,他身着繁琐的喜服,长发却披散着,想来是极艳绝的美人。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靠近,他微微侧了侧身,却是扬起剑,径直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殷别崖!”这个自刎的姿态,曾经是谢衍最深的噩梦,他登时怒喝一声,抬手就要招剑轰破这厢房。
可那执剑之人自刎的速度,比他还要快,还要决绝。
赤色的血溅在了窗户纸上,划出几乎凄艳的血雾。
下一刻,璀璨的剑光破开门扉,带着圣人极端的震怒。
第288章 新娘上轿
圣人剑锋催寒, 无人可挡。
本是收着灵力的谢衍,哪里还顾得上冷静辨别是真是幻,直接用剑撕开了墙壁, 踩着瓦砾踏进去,才见到那不过是一个儒门传承里的把戏,画中仙。
谢衍看着地上破碎的水墨, 与原本撑住人形骨架的几枚黑曜石, 眼底一片暗褐的血。在漆黑的幻夜中,他抵住额头,似乎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用圣人血肉调和墨汁, 以殷无极的遗留魔骨为引, 以禁术重塑他的躯壳……
那些禁忌的,绝不可再回忆的过去,如今又他身上复活。
谢衍恍然失神间, 却是不自觉地抬起手,指尖轻动,牵引着混合雨水的墨迹重新流动, 好似描摹过千百遍似的, 似乎要迅速构成一个栩栩如生的工笔人像……
就在流淌的檀墨勾勒出半张美人的容颜时, 一身绯红嫁衣, 似山鬼精魅的美人瓷偶站在他面前。
“谢云霁,你在干什么?”美人如玉剑如虹。他厉喝一声,剑光一闪,几乎狠戾地斩断了那快要成型的人像头颅,让墨汁重新泼洒于地,像是流淌的血。
殷无极本藏于幕后,本是因为谢衍没绷住, 直接破门的行动乐不可支。
可下一刻,他见谢衍妄图逆天创造活物,差点吓得心脏停跳,哪还顾得上下面的剧情,直接元神投影在屋中还未被破坏的精妙瓷偶上,以最快速度打断了禁术。
“这是禁术,你不知道?”殷无极颇有些咬牙切齿。
“……”谢衍阖起眸,按了按眉心,“无事,是吾魇住了。”
“你,魇住了?”殷无极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是瓷偶一旦被炼成,就只有一个表情,哪怕有大能元神附着,能够显出几分活人的气色,但只要一触碰,就知道他的躯壳是个冰凉的死物。
他奇道:“你是谁啊,圣人谢衍,谁能魇住你……本座也没用幻术攻击你啊。”
谢衍似乎也觉得自己丢人极了,别过脸,不想回答他,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走。“只是个意外,继续吧,还未分出胜负。”
殷无极本能地向前追了几步,又听到肢体如同瓷器相碰的悦耳声音,才意识到他还附着在瓷偶身上,整个偶都是空心的。不能跑动,也不能动作太大,否则会碎掉的。
他是炼器大师,技巧已经到了化境,制作寻常瓷偶不过心念一动,一蹴而就。作为这一关的重要道具,他这具躯体自然颇下了一番工夫雕琢。
何况他为了逼真,还照着自己的脸捏成闺秀小姐,虽说瓷偶美人无性,但作为穿着嫁衣的演戏器具,瓷偶更近似少女的体态。
殷无极顿住了脚步,一想到这具瓷人偶在剧本里应当扮演的角色,就觉得头大。但他既然已经被从幕后逼向台前,虽然真身不在此,但现在元神离去,未免有些多此一举了。
他在原地怔了半晌,打了个响指,让雨停下,又把房子用幻境补全。他想到了个好主意。
谢衍看着幻境并无其他变动,知道这关还没过去,但他并未回头去看,是因为哪怕瓷偶只是个衣架子,却也身着艳烈的嫁衣,配上帝尊那张绝色的脸,冲击力绝非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