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窈近来的日子不大好过, 是人尽皆知之事。
自赵琛大殿之上字字泣血控诉公主,死谏后,口诛笔伐者不在少数。众口铄金, 纵使萧霁心中不以为意, 明面上也无法过于偏袒萧窈。
而宿卫军中哗变之事, 更是雪上加霜。
此事一出,就连始终站在萧窈那边的谢昭都沉默下来, 不再为她同人辩驳。
质疑声甚嚣尘上, 最后图穷匕见, 直指萧窈手中的宿卫军虎符。
后宅中的女眷对原委虽算不上十分了解, 但都能觉出个中微妙, 又或是得了自家长辈授意, 再在宴上遇着萧窈, 如从前那般热切寒暄的人便少了些。
更别说还有本就不睦, 幸灾乐祸的。
今岁秦淮宴由顾氏操持。夜河流灯,恍若天际繁星, 荷风吹散暑热,夹杂着女郎们的笑语。
“从前总那般神气,说到底,不过是仰仗崔少师罢了。”
“她一个女郎,诗书礼仪一窍不通, 倒上赶着插手什么政务, 如今可算是自食苦果。”
“人人喊打,声名狼藉……”
隔着假山, 声音有些模糊, 却也足够听个七七八八。
谢盈初听得眉头紧皱,忧心忡忡看向一旁的萧窈, 只见她慢条斯理地剥着莲子,眼皮都没抬一下,显然是压根没将这些话放在心上。
她今日着水青色衣裙,简约的发髻斜插两根碧玉簪,清清爽爽,如凉风拂面。
谢盈初眉眼不自觉舒展些,轻声叹道:“难为你还能这样看得开。”
就她近来耳闻,稍一想,都替萧窈感到为难。
“横竖已经这样,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萧窈咬了粒莲子,黑白分明的眼瞳在花灯的映衬下亮晶晶的,犹带笑意。
谢盈初打量着她,心中一动:“是有什么喜事?”
萧窈点点头:“医师们研制出了能治疫病的方子,已遣人抄送各处。”
谢盈初有些意外,怔了下:“也算是桩好事。”
对上萧窈疑惑的目光,又解释道:“我原以为,你是得了少师的消息……”
萧窈听出她的意思,摇头笑道:“江夏王虽狂妄自大,但并非酒囊饭袋,更非朝夕间能轻易解决的人。”
两军对垒,能摧枯拉朽般大胜的情况本就少见,须得天时地利人和具备才行。故而从最初分别时,萧窈就想过,自己同崔循兴许一年半载都不会再见。
她这个耐性不算多好的人尚这样想,可在许多人眼中,崔循仿佛合该无往不利。
“我明白。”谢盈初又叹了口气,“只是想,若湘州大捷,少师能早些回京,便可为你解围。”
萧窈一笑,尚未来得及说什么,倒是听到声清脆的“阿滢”。
自王家出事后,王滢已有许久未曾出席宴饮。
一来是容貌有损,二来也是心知自家衰落,再不会有从前众星捧月的架势,难以承受这样的落差。今夜秦淮宴,是她难得露面。
伤痕处绘了金箔花钿,精心掩饰过。只是再没从前的盛气凌人,看起来苍白柔弱,是个楚楚可怜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