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可杀人

准绳之墙 梦也梦也 6344 字 1个月前

[因为战士所穿发响的军靴,和染满血迹的战袍,都要被焚毁,作为火的燃料。]

那是一座小教堂,或者是其他类似的场所,由于周遭的环境太过昏暗,所以不能清晰的判断那到底是什么地方。

不过建筑物尽头的白墙前面伫立着一座十字架,上头钉着头戴荆棘王冠的耶稣,除此之外,目力可及之处没有祭桌、用来举行各种仪式所用的银质器皿、或者是教堂里常见的那种白蜡烛。那个有着蓬松的棕色头发的年轻人跪在地上,穿着长白衣一类的白袍,不确定他在那件宽松的白色长袍下面穿了什么,总之他贴在冷冰冰的石头地面上的腿和脚是赤裸的。

在他站起来的时候,可以看见他的腿上绑着一条由金属环连接成的带子,那些金属丝上面有着尖锐的倒刺,在他站起来、挪动自己的双腿的时候,可以清晰地看到细细的血迹沿着金属丝的边缘往下淌。

——然后亚瑟·克莱普点击了暂停。

这个因为像素不佳而有些模糊的白色身影在会议室的投影屏上定格了,现在这个画面效果还是技术部门复原之后的成果,之前在网络上流传的那段影像画质比这个还糟糕。

“好,”科尔森先生干巴巴地说,“虽然我觉得让你们通过这样的方式了解你们未来一段时间的目标人物不是什么好主意,但是他在网上的视频资料的确不多。”

“这个视频后面还有不少内容,”亚瑟说道,他的手指神经质地轻轻拍打电脑的键盘,发出一连串哒哒的声音,“简而言之就是:有个看上去就十七八岁的男孩走上前去向他倾诉自己的苦恼——由技术部门复原之后也听不太清楚到底是在说什么,但是总之是关于他对一个女孩的欲望之类的——然后他劝诫了那个男孩几句,顺便赐给他一条藤鞭。”

“抱歉?”克莱曼婷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尖锐,她的鼻子都皱起来了,“我以为他们讨论的是青春期少年的正常烦恼?”

“这对我们了解这位保罗·阿德里安先生真有帮助啊。”怀特海德·兰斯顿刻薄地说。

“不管怎么说,就是因为不知道谁偷拍了这段视频传到了网上,才导致网民们质疑这个教派有些过激的。”亚瑟补充,语气不太好,可能是从怀特海德的措辞里感受到了对方对他收集信息能力的一种鄙夷,“当时安全局派了专员去调查这个事情,但是根据事后提交的报告,专员们指出教派内部异常团结,而这些自虐行为看上去是‘完全自愿’的。”

“当然啦,如果你们说之前那些调查专员的卷宗的话——”他们听见加兰在会议室门外说道,她用肩膀把门撞开了,手里抱着一大摞牛皮纸的文件袋。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语气听着不是很令人愉快,她用鞋跟把门带上,然后把手里那堆东西重重地扔在了桌子上——不如说摔在了弗罗拉大主教希利亚德·拉米雷斯的面前——腾起了一大股烟尘。

拉米雷斯低头看了一眼,那些文件袋上面都贴着封条,第一个文件袋上面写着“特别顾问G·摩根斯特恩关于T-1068事件的报告”,上面还盖着一个写有“绝密”字样的印章,看边上的落款,应该是两年之前的事情了;剩下的文件袋上的封条格式也都差不多,只不过每一份上特别顾问的人名都是不一样的。拉米雷斯看了坐在桌子对面的科尔森先生一眼,这位绷着脸的行动部主管向他点了点头。

于是他把那个封条给拆开了,与此同时,加兰面无表情地坐进了桌子侧面的一张空椅子。从兰斯顿带着他们的新顾问回来以后她的情绪好像就不太对,以往就算是她不喜欢兰斯顿,好像也没有这样表现出来过,搞得克莱曼婷多看了她好几眼。

“虽然听上去可能令人吃惊,但是‘完全自愿’的自虐行为也并没有那么奇怪,”拉米雷斯低着头说,用指尖把封条挑开了,“有些宗教团体认为肉体上的痛苦可以令他们抛弃欲望、使他们更接近神——你们也知道,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备受折磨的死去,有些信徒也认为这样的行为是他们愿意向上帝献身的证明。”

克莱曼婷忍不住问道:“就连梵蒂冈方面也认为……?”

“上一个主张肉体苦修的私人团体已经被若望保禄二世批准成为教会的自治性团体了,即便这种决定在教会内部也有很多争议吧。”拉米雷斯一边把那一沓文件从袋子里倒出来一边说道,“当然,这些争议于现在而言也没有什么讨论的必要,如果我没有理解错你们的意思的话,现在你们最主要的任务是调查这个团体内部到底有没有存在什么违法行为?”

老实说,克莱曼婷感觉到有些惊讶:去年圣诞节她跟那些灵职议员打交道的时候留下了无可磨灭的心累印象,她总觉得那些人都是一群满嘴鬼话的老古董,而面对现在这种事情,作为教省大主教的拉米雷斯似乎也应该回绝才对:倘若真的如他所言,圣殿圣徒团只不过是一个有些激进的教徒团体,事情万一被披露出去,似乎也对他的名声不利。

但是拉米雷斯只是从第一份报告里抽出几页来推到了桌子中间,克莱曼婷把那几张纸拉到面前来,发现那是记录之前圣殿圣徒会信徒基本信息的几页——当初参与圣殿圣徒会相关的调查、为他们提供这份报告的特别顾问G·摩根斯特恩小姐并没有成功地进入圣殿圣徒会内部,而是通过调查它的大量信徒出具了这份报告。

他的声音非常平淡,听不出什么复杂的感情来。他说:“如果你们真的想要调查他们的话,当然是从内部去了解比较合适。”

会议结束后拉米雷斯留在了行动部主管的办公室里,按照对方的意思,“为了保证合作的顺利进行”,他得跟法律部门签一系列的保密协议。

在这次会议上他大体了解了这个行动的内容,并且从自己的角度给出了建议——从后来那位克莱曼婷小姐脸上的表情来看,或许他们觉得那个建议有些难以实施。拉米雷斯或许承认他们说得没错,但是他现在的思绪却并不放在这里:主要是,他没想过会在这里碰见莫德·加兰。

当然了,他知道加兰为这个机构工作,但是也仅此而已了,这份工作显然比她之前在军队的那份工作保密性更强,拉米雷斯甚至不知道她被军队除名之后是怎么找到这样一份工作的。有的时候,他会不情愿地承认,他们两个的交流在加兰过了十八岁之后就变得极少了,有时他会向自己坦诚自己并不原因事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更多时候只能告诉自己,他没有更好的选择。

他也从未找到出路——陈列在教堂里的那些石像从未向他指出过一条明路,那位应当存在的神也并不能告诉他如何应对这样的考验。加兰往往同夜色一起降临,现在却又以这种出乎意料的方式出现在了白天的光芒之中。既然他没有拒绝安全局当年邀请,就意味着他们总得共事一段时间了。

也就是这一刻,门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