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能喝主的杯,又喝邪魔的杯;你们不能共享主的筵席,又共享邪魔的筵席。]
“您今天这么在这里?”玛蒂娜·施密特女士端着手里的咖啡问道,从杯子里散发出来的气味来看,那杯东西肯定不是从安全局一层那个难喝得人神共愤的咖啡机里接出来的,“今天是不是个什么节日吗?”
她问这话的时候听上去有点心不在焉的,但是拉米雷斯罕见地有些心虚,就好像你高中的时候被老师问为什么没有完成科学课的论文一样。
——因为今天是主日,而且还是个不大不小的节日,基督圣体圣血节本应在天主圣三节后的星期四举行,但是按照规定,由于它不是霍克斯顿的法定节日,所以移到了下一个主日。
虽然基督圣体圣血节不需要什么特殊的庆祝方式,但是弥撒还是应当十分重视。拉米雷斯把他教堂的工作十分合理地扔给了威廉·梅斯菲尔德神父和整个永不停歇的教堂圣职团,没人有任何异议:虽然神父说白了真的是个全年无休的辛苦工作,但是威廉真的见过拉米雷斯带病上班,当时他都要哭了。
说不定威廉沉浸在某种莫名的“我们的大主教终于明白合理休息也是人之常情”的激动中,绝不会知道拉米雷斯转头来了安全局——之前他倒是问过一句兰斯顿的事情,被拉米雷斯一笔带过了。
“今天的确是礼拜日,”拉米雷斯相当温和地回答,努力地把自己那种翘班的负罪感抛之脑后,“所以我才有些担心的。”
“对,莫德之前答应了阿德里安去参加主日弥撒。”施密特女士稍微晃了一下杯子,微笑着回答,“但是您其实不用这么在意的,菲尔格兰特市的小队都是最精锐的团队;况且,不为了这里的事务而影响您的日常工作,这不是作为顾问的意义吗?”
这话拉米雷斯真的没法接:的确如此,这些“顾问”对于安全局来说只是兼职,在他们有本职工作要做的时候完全可以推掉这边的邀约。在任何人眼里,拉米雷斯在圣若翰洗者大教堂的主日弥撒可能都比加兰的任务更重要些,但是……
有很多话,他难以说出口。
好在他真的不用一一说出来,因为下一秒,爱德华·科尔森就大步走进了这间屋子,一如往常风风火火的。他见到拉米雷斯倒是没有多吃惊,只是微微地点了下头。
“保罗。”
保罗·阿德里安正把圣带搭在自己的肩膀上面:这毕竟并不是一个正式的教堂,仪式的各个环节也会简单一些,他们没有唱诗班也没人能来弹奏管风琴——他们就没有管风琴,虽然阿德里安怀疑自己提出来的话伊莱贾可能真的会去买管风琴回来,但是还是算了吧——但是他不在意这种细节,甚至他觉得其实这个农庄都有点太奢侈了。
他曾是教堂里的执事,那些教堂里陈列了几百年之间的精美艺术品、修建了奢靡的厅堂和大而无当的挑高的穹顶。他们因此更爱神了吗?阿德里安觉得未必,罗马教会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被腐败从中蛀空只不过是实际问题罢了。
他回头的时候随着姿势的改变,能感觉到被紧紧地绑在腿上的苦修带牵扯出一层细密的疼痛,一般信徒把它们绑在腿上两个小时,而他腿上这一条或许远超两个小时了,他并没有计数。伊莱贾总是担心这样的事情(他还担心破伤风和败血病),阿德里安应该劝他宽心才对。
这些念头从他脑海里一闪而过,某些部分让他微笑起来,他说:“伊莱贾。”
伊莱贾·霍夫曼站在他身后一点,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
“我听说上次你见的那个小女孩也要来参加礼拜?”霍夫曼的目光扫视过厅堂——椅子已经摆好了,虽然他们没有唱诗班和玫瑰花窗,但是至少他们有个十字架,对阿德里安来说,或许这样就足够了——他不经意地问出了问题。
从老兵互助会被介绍来的那个女孩其实无论如何也不“小”了,但是阿德里安基本上明白他的意思:那女孩有一张很年轻的脸,更为重要的是,她很……单纯。
如果你也见过战场上的死人,最后却会为了男朋友劈腿而精神崩溃,或许也就只能用“单纯”这个词来形容了。
“是我希望她来的,”阿德里安笑了笑,说真的,这种类型的人他见过太多了,“她需要一个精神寄托,不是吗?”
霍夫曼露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精神寄托——”
“……我可不是什么心理医生,真的。”阿德里安回答道,他似乎显得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她之前的男朋友难道不也是一种寄托吗?就为了让她忘记参军的时候的糟糕经历?我听说她是由于‘特殊原因’受了处分才退伍的。”
霍夫曼微微地挑了一下眉。
“我相信你的判断。”片刻之后,他平和地回答。
“判断得挺有道理。”施密特女士端着杯子评价道。
他们两个面前的音响正相当清晰地播放着保罗·阿德里安和某个信徒对话的声音,音质清晰得令人潸然泪下。
拉米雷斯终于忍不住问道:“这是……?”
“窃听器。”科尔森冷静地说,“加兰上次去的时候,那个阿德里安不是带她参观了一下农庄里的建筑吗?她一路安装了至少二十个。我们有个辅助小组负责筛选这些录音,到目前为止还没发现有什么直接证据指向他们向信徒使用致幻剂。”
“她要是不干这一行,当扒手估计也会很成功。”施密特女士带着微笑评价道。
拉米雷斯:“……”
也就是在这一刻,投影仪伴着低声的嗡鸣又一次启动了,被分割开来的画面浮现于其上,这意味这整个小队严阵以待——为了一场弥撒——这让拉米雷斯感到了某种讽刺意味。
他听见了滴的一声,某一条线路被接通之后会发出的那种声音。
“早上好。”他听见莫德·加兰说道。
加兰觉得自己好多年没去过教堂了。
诚然,从某些角度上来说她“完全”是个基督徒——我们指她的的确确受了洗这个部分,其他部分,她干的事情能让大部分神父晕倒,某个特定的神父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