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爬犁上, 听着脚下木头杠子划破雪地的吱吱声,姜天成快活得要飞起来。
他没想到,方屿平日里看着老成持重, 张口这个不行那个不许, 原来这么会玩!
姜天成驭犬在旷野中跑了几圈,只见方屿又跟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块粗布, 抖落抖落叠一下, 绑在爬犁后面。
“这是什么?”姜天成好奇。
方屿说:“船帆,少爷见过吗?”
姜天成点头, 又摇头。
他没出过海,但海船的模样还是在一些绘了图的风物志中见过的。
画中的帆,和这块破布可不怎么像。
“它是帆, 那船呢?”姜天成问。
方屿神秘一笑, 驱着雪爪把姜天成拉到一处四五丈高的缓坡上,然后取下了黑犬脖子上的缰绳。
姜天成:“?”
方屿把他推到坡顶,让他抓紧两边的扶手,然后凑到他耳边,问:“少爷, 怕吗?”
“什么……啊啊啊啊!”
姜天成话未说完, 方屿手一松, 爬犁顺着土坡的弧度倏地向下滑去, 后面的粗布在迎面扑来的风中哗一声展开, 正如一面小小的船帆, 将飞速下坠的爬犁缓缓兜住。
宛如雪面上一叶轻舟。
姜天成的叫声顿时从惊慌变成了兴奋。
爬犁碾起两道雪浪,风声在耳边呼啸, 天高地阔, 庄子像画卷一般在脚下徐徐展开。
屋舍, 池塘,枯树,结了冰的空稻田映着头顶一片碧蓝。
姜天成扭头朝身后喊:“开船了!”
乘风破浪,一往无前。
方屿带着雪爪,深一脚浅一脚跟在后面跑,笑道:“小心坐稳!别摔了!”
其实雪下了一整夜,已经铺得足够厚实,即便是滚到雪中,也只像摔进棉花一般,不会有什么感觉。
只是方屿哄惯了小孩,总是忍不住操一颗老妈子的心。
姜天成的雪上舟转眼便到了坡底,他一张俊脸被风吹得微红,却难掩雀跃。昨夜来时的郁郁寡欢早不见了踪影,只剩少年人的畅快和生机勃勃。
“好玩吗?”方屿问他。
“好玩!快来,你同我一起坐,”他跳下爬犁伸手去拉方屿,迫不及待要把这乐趣分享给他。
“我就不了……”
“哎呀你怎么像个老头子,不许说不,走走走!
“……”
方屿被架上姜天成的“雪船”后座,满脸为难。
他一个堂堂而立之年的男人,还玩这种东西,实在不成体统,不成体统。
然而姜小少爷并不能理解他的体统,愉悦地一拉“犁帆”,扬声叫道:“启航!”便不由分说载着身后的人,再度向前方冲去。
方屿强忍了一会儿,终于没忍住,在姜天成身后笑出声来。
好像活了两世,这还是第一回活得像个正经十七岁的少年郎。
……如此疯玩一个时辰后。
姜天成总算力竭,瘫坐在爬犁上。雪爪累得趴在他脚边,裹了满身雪也不动,舌头露在外面呼哧喘粗气。
唯有方屿看上去依旧精神百倍,一本正经问他:“少爷,还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