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 方屿觉得庄子上有不少人用很奇怪的目光打量他。
男人们的神情往往带着些嫉妒不平,还总是笑得有点下流,露出那种逛窑子时遇到同好的表情。而女人们则是惋惜中掺杂了些鄙夷, 好像一副恨他不争气的模样。
在方屿第五次听见伙房大婶在他身后嘀咕“真是白瞎了”之后, 他终于忍不住了。
“他们为什么总那样看我?”方屿问李一树。
李一树从鸡窝里抬起一个鸡窝似的脑袋,茫然四顾:“哪样?”
方屿皱着眉头跟他讲完, 又问:“最近有人在背后说我什么吗?”
然而李一树什么也不知道。
身边人人都晓得李一树是他表弟, 就算真有什么他的传闻,自然也不会说给李一树听。
李一树心大, 觉得不能有啥大不了的事,满口答应去打听一下。
这一晚,他提着一坛子斥三十文“巨资”打回来的枸杞子烤酒, 寻了隔壁瓦舍的酒鬼老钱喝酒去了。
回来的时候, 他带着满脸震惊看方屿。
方屿:“……表哥,你这是什么表情?”
为什么好像把男人女人们的两种目光合二为一了,既艳羡又惋惜似的?
李一树的嘴唇翕合数次,才吞吞吐吐道:“屿子,哥问你啊, 你跟少爷……是真的吗?”
方屿:“?”
方屿:“什么蒸的煮的?老钱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他说……说你跟少爷是一对, 你被少爷看上了, 你俩……你俩那啥。”李一树一脸梦幻。
方屿:“………………”
在东禹, 龙阳之好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就连他们前一任的皇帝也曾堂而皇之地封过男妃——但这也绝非主流婚嫁。
毕竟, 两个男人是无法传宗接代的。
这玩意儿就像是有钱人的专属癖好,不太会出现在寻常的市井人家中。
大部分老百姓都还在为了养家糊口辛勤奔波, 早早便结婚生子, 哪有那起闲情去离经叛道。
庄子上的人们头一回遇到这事发生在身边, 便将方屿和姜天成的事当成了话本里的艳/情戏,成了近段时间众人茶余饭后主要的消遣。
只不过这些人嘴里的艳/情戏,可不像话本子里那么讲究遣词造句,李一树听到的话,实际要粗鄙不堪得多。
但他了解表弟的性子,并不敢照实说。
方屿的脸此时已沉得像要刮暴风雨,呼地起身:“我要去把这事说清楚。我和少爷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等等!”李一树一把拉住他,无奈道,“你找谁说清楚?老钱吗?可这事儿他也是听别人说的,又不止他一个人知道!他还说你和少爷从山里回来那天,大家都看见了,你俩……你俩亲得很!”
“我只是把少爷背回来而已!”方屿难以置信,“那么多人看着,如果我俩真有什么,还会当面做给他们看吗?!”
“我知道我知道,我当然相信你啊,可是现在所有人都在传这事儿,你难道要一个一个去解释吗?而且这种事,你就算解释人家也不会信啊!说不定还觉得你是心虚,更要笑话你!”李一树头痛道。
最要紧的是,大家也根本不在乎这些话是不是真的。
他们只想给自己枯燥的日子添点乐子。
这乐子里不仅有两个养眼的少年郎,其中一个还是他们看上去冰清玉洁的主家少爷,多叫人兴奋啊!
平日里高高在上碰不得的人,如今也不过是他们嘴里随意摆弄的谈资罢了。
至于这两个人到底是何种关系,与他们又有什么干系呢?
李一树能想到这些,方屿自然也想到了。
他死死地攥紧拳头,咬着后槽牙道:“那也不能让他们这么平白污了少爷名声。”
李一树怕他惹麻烦,小心地说:“那个……弟啊,照我说呢,他们多半就是嫉妒少爷赏识你才故意这么编排,你不用往心里去。少爷平时又不常来,跟下人们都说不上话,应该听不着。”
“少爷就算一辈子不知道,我也不能让别人这样在背后说他,”方屿的脸色愈发阴沉,“这事从谁口中先传出来的,我一定会查清楚,给他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