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 上府乡乡都的欢腾一直持续到接近亥时。

方屿和姜天成一路跟着火龙绕镇环游，烟花雨落到哪里，他们就走到了哪里。

最后残留的龙身在镇北的河边被人们焚烧成灰烬, 然后送入河水中, 顺流而下，就像威武神奇的光之龙终于回归了大海。

人潮渐渐向四面八方散开, 却仍未离去, 还三三两两在笙歌喧闹中徘徊嬉闹。

方屿依旧牵着姜天成，低头问他：“少爷, 累了吗？”

姜天成瞳仁里仿佛还盛着焰火的光，精神头很好，摇头道：“不过我有点饿了, 我们去吃点什么吧。”

方屿想了想, 道：“昌河坊的西南角巷口有一家馄饨摊子还不错，他们家的馄饨馅儿是用三肥七瘦的细肉臊子，加了切得极细的笋丁和姜丝剁成的。大骨熬的汤，还搁了干虾皮作配，十分鲜香。这会儿去热热地吃上一碗, 正好暖暖胃, 少爷意下如何？”

姜天成听得疯狂咽口水, 连连点头, “快走快走！”

于是两人紧赶慢赶, 直奔馄饨摊子而去。

那摊子生意好得很, 卖馄饨的老伯见到他俩时正准备收摊，乐呵呵地说：“吃馄饨？哥俩儿赶得真巧, 再晚来一步, 今日的馄饨可就没有啰！”

“老伯, 来两……不，三碗！”姜天成站在水汽腾腾的锅子前，豪气干云道。

方屿好笑：“点这么多，少爷吃得完？”

“你不是吃得多嘛，你多吃一碗！”姜天成眨眨眼，他见识过方屿的食量，差不多有三四个姜天成那么大。

老伯在旁一边烧滚水一边朝方屿笑：“你弟可真护着你！甭担心，老头子这馄饨角儿捏得小，吃得完！”

方屿不自觉地弯起嘴角，他拿袖子将凳子和桌子都擦了一遍，这才拉姜天成坐下：“少爷，你先在这儿歇会子，我去买点东西。若馄饨来了我还没回，你就先吃着，不必等我。”

姜天成忽觉手中空落落的，一把抓住他的衣角：“你去哪儿啊？”

那老伯开始打馄饨汤，见状又笑眯眯地道：“哟，这么大了还舍不得哥哥呢？你们兄弟感情真好！”

姜天成：“……”

方屿：“……”

姜天成赶紧放开手，红着脸道：“去吧去吧，快去快回……呃，我怕馄饨冷了就不好吃了。”

方屿忍着笑，十分温柔地“嗯”了一声，“去去就回。”

方屿一走，姜天成顿时变成了不那么好说话的样子。

馄饨老伯见这漂亮小公子一张俏脸冷得像冰，也识趣地不再多嘴，只专心致志煮自己的馄饨。

姜天成一手支在桌上，正百无聊赖地数着路边屋檐上停留的几个小雀，忽而听见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老伯，给我们来三碗馄饨吧。”

“你们来得不巧，馄饨都卖完啦，顶多还能再凑个半碗，不够你们吃啊，”那老伯道。

“爹，这可怎么办啊？这家馄饨特别好吃，我还想带您和娘来尝尝的，”那声音撒娇道。

听声音，姜天成想不起这人是谁，却莫名地觉得有些讨厌，便微微侧过身去偷看。

只见一个约莫十四五的少年带着一对夫妇站在摊子前，那一男一女身上衣裳俭朴陈旧，一看就是村里常年干着农活的庄稼汉，倒是少年穿得齐整一些，明显倾注了爹娘的全部心血。

姜天成皱着眉头想了半日，终于想起来：这不是方屿那个讨厌鬼弟弟么？叫什么？方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