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宁平镇的第三日, 方屿一行人终于再次出发了。
赵达原本以为,带着姜天成上路会大大拖慢他们的脚程。
毕竟是个身娇肉贵的小少爷,一定吃不得风餐露宿赶路的苦, 再看看方屿对他言听计从的样子, 这寻常半月便能跑完的路,如今起码得多出十余日吧?
结果姜天成竟比他想象中还要受得住累。
除去前两日病没好时还有些恹恹的, 这白嫩的小公子每天倒比自己这种长年累月在外跑惯的人还要精神得多。
马车白日里停在林间溪边歇脚时, 他还能蹦蹦跳跳拉着方屿四处乱晃。
若说姜少爷是因为时时被方屿捧在手心里的,所以累不着, 倒还罢了……最离奇的是,就连为了伺候姜天成而夜夜打地铺的方屿也总是容光焕发。
赵达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归结于姜家善养生, 所以姜家的人都身体好。
眼瞅着能照原定计划按时抵达长阳, 赵达当然是再满意不过的。
唯有一点,略有微词——
这两人也委实太黏糊了些!
黏糊到只要自己出现在他俩方圆一丈之内,就会显得尤其形单影只,格格不入,仿佛被人排挤了般……
自打姜天成来后, 赵达更是连话都跟方屿说不上两句, 起先他还以为是因为方屿那性子本就寡言, 后来才发现, 方屿对着他们家少爷话可一点儿不少。
看人下菜罢了, 呵。
赵达发现这一点后, 平日里都尽量躲着这俩人走,不愿意上去讨嫌。
不过眼下, 他再不情愿也只能上前敲了敲对面的车厢外壁, 礼貌道:“方小哥, 有件事需得同你和姜少爷商量商量。”
车厢中的喁喁私语暂且停住,方屿先探出身子,然后跳下车把姜天成扶下来。
“怎么了赵兄?”方屿问。
赵达道:“我们离下一个镇子还有近百来里,如今天色将晚,夜里赶山路不安全,今晚只怕我们得宿在野外了。”
其实往日他们走上府乡到长阳这条路,也难免会有几日宿在野地里,算不得什么罕事。这一遭因为有姜天成,已经尽量争取在每天日落前都能赶到某个小镇或驿站了。
而这一段路沿途都没什么人家,实在是迫不得已。
赵达说这话时心里也有些忐忑,拿不准姜少爷会不会为此闹情绪,不料方屿还没吭声,姜天成倒先眼睛一亮:“好啊!睡哪里?”
如同发现了好玩的新鲜玩意儿,一脸跃跃欲试。
方屿无奈道:“少爷,你以为住荒郊野岭是什么妙事?先不说有多少蛇虫鼠蚁,山林野兽,现下这个季节,到了夜里衾寒枕冷的,只怕睡一晚起来你又要染风寒了。”
“怕什么,睡觉的时候不是有你卟……”
“咳咳咳!”方屿用力大咳两声,红着脖颈打断姜天成差点脱口而出的话,转头问赵达:“确实没有别的办法吗?”
赵达展开地图指给他看:“你看这一段路,无论如何也要有一两个夜晚是宿在外头的。若想到前方的安源借宿,从这里出发至少还要连着跑三个时辰,而安源再有一个时辰便进入宵禁了。”
“不过你们也不必担忧,因为知晓此种状况,我们每次出行都备下了毡帐,钟队长他们也都是有的,保暖不成问题。只不过……先前不知道姜少爷会来,多余的毡帐只有一顶,恐怕要委屈姜少爷和你挤一晚了。”赵达道。
赵达他们出行备的都是急行军的单人毡帐,相比猎场内和游牧族常用的大型圆帐要轻便许多,更方便走南闯北的商旅随身携带,自然也就小巧紧凑,内里空间并不宽敞。
方屿询问地看向姜天成:“少爷?”
“哦,这有什么呀,你定就好了。”姜天成一点看不出委屈,心情好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