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那管家离开, 姜天成悄悄吐出一口气，锤了锤腿。

方屿看见了，上前把人拉过来摁在自己的椅子上：“少爷, 坐下来歇一歇。”

他们今日一早便出门先去街里打听了一圈消息, 刚才又被桑府的门子拦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姜天成寻常出门很少这样动用他的两条腿, 现在定然是累了。

“不行, 哪家的随侍这么没规矩，怎能同主人坐一起？”姜天成一口回绝, “还有，都说你别叫我少爷啦！现在你才是我的少爷。”

方屿听见“我的少爷”四个字，耳朵莫名一热, 嘴上却是不容置喙的口吻：“你又不是普通随侍, 是受宠的随侍，别管他们，想坐就坐。快坐下，不然回去该腿疼了。”

姜天成拗不过方屿，只得在方屿身边坐了。

昨夜, 方屿在竹生处问出了更多关于桑瑞的消息。

得知桑瑞已接手了一部分家中的绸缎生意, 有时还会离开安源到别的地方去做买卖, 他便决定上门扮作远道而来的买主, 要求与桑瑞本人亲自谈一笔交易。

好在竹生伺候桑瑞读书多年, 字都是桑瑞手把手教的, 与他几乎没什么两样，有了桑瑞的“亲笔”信佐证, 桑家应当没那么容易起疑。

因为需要和桑家的老爷直接打交道, 方屿觉得还是自己亲自来比较妥当, 而姜天成对他是盲目信任，一点儿不觉得一个长工演少爷有什么问题。

唯独在对姜天成究竟该扮演何种身份上，两人产生了一点分歧。

方屿希望姜天成扮作他弟弟，这样甚至不用装，照他们平日里相处就行，姜天成则觉得哪有商人会拖家带口出去做买卖？还是带个仆从更说得过去。

最后当然是姜天成成功说服了方屿。

不过看着姜天成兴致勃勃带他去挑“少爷装”“小厮装”……

方屿十分怀疑，少爷只是觉得这样更有趣罢了。

现下，姜天成正津津有味歪着头打量自己亲手装扮出来的“方少爷”。

这人一袭鸦青色云纹窄袖长袍，外头一件墨绿缂丝的大氅，中间黑色鞓带一束，越发显得他肩宽腰窄，挺拔如松。

最难得的是，方屿身上有一种沉稳冷静的气场。

平时还不怎么显眼，如今一打扮起来，全然不像十八九的种地少年郎，倒真有点常年经商之人的味道。

方屿被他灼热的眼神盯得不自在，喉结动了动，道：“少爷……在看什么？可是衣裳不合身？”

“你是在怀疑我的眼光？”姜天成不满道，这一身从头到脚可都是他亲自挑的。

方屿讷讷地说了句“没有”，又听姜天成道：“看我们家少爷生得俊，不行吗？”

方屿：“……”

方屿知道姜天成又在作弄他，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耳朵，故左右而言他：“那个，少爷，喝、喝点水吧？”

他桑府的下人刚刚来给他们上过茶，他端起一盏要递过去，就见姜天成直摇头：“哎呀，你这样不行的，一点儿都不像少爷。你放好，我来伺候你。”

说着，姜天成跳下椅子，一手扶在他的肩头，一手端起茶盏吹了吹，径直喂到他的嘴边。

“少爷，请用茶吧。”

姜天成的音调与素日里大不相同，又软又娇，仔细分辨还藏了一点隐约的笑意，一听就是故意为之。

可是方屿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什么都想不起来。

眼前人的笑靥，那只贴着自己下颌角的手，还有那声软酥酥的少爷，让他胸膛里疯狂擂起鼓来，悠悠忽忽中张开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