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桑府管家欲言又止的眼神中, 方屿带着姜天成离开了桑家。
“你说,桑瑞他能出来找我们么?”
路上,姜天成的手臂始终紧紧贴着方屿, 好像看火龙灯舞的那一晚, 生怕和他走散了。
“不知道,但应当……很难, ”方屿看他, 察觉到姜天成情绪不高,轻声问, “怎么了少爷?觉得他可怜?”
姜天成摇摇头,“只是替他惋惜。如果他能和你一样,在媒人最初上门来说亲时, 便把这事儿彻底搅黄就好了。”
可以想见, 若不是凑巧遇上他们横插这一脚,只怕桑瑞和竹生二人的处境比现在还要糟糕,更不必说那位无辜被牵连的新娘子了。
方屿不知道姜天成为何如此在意这两人的事,只好安慰道:“这是没法子的事。桑公子自小生在金门绣户里,不比我们这起无牵无挂的……如若没有吃上这一回大亏, 恐怕也很难狠得下心来破釜沉舟。”
“那你呢?”姜天成忽然问, “如果你像他一样, 有很多牵挂, 你也会和他做一样的选择吗?”
方屿对上姜天成的目光, 觉得他似乎只是在问桑瑞的事, 又好像不止在问这件事。
良久,方屿答道:“不会。我不会是他。”
“如果我知道, 我与那人的关系一旦开始, 就有可能成为威胁他安全的存在, 我不会这样莽撞地开始,更不会愚蠢到把这段关系暴露在别人面前。”
姜天成的指尖骤然缩紧,被身上的粗布衣裳磨得发痛。
“什么意思?”他停下脚步,“你为了不伤害对方,宁可不要开始吗?”
“不,”方屿温声道,“我是说,倘若我真的爱上一个人,在开始之前,便要先为他打算好。”
“……而不是等他受到伤害之后,再亡羊补牢。”
姜天成抿着嘴,过了好一阵子才喃喃道:“嗯,我也不会。”
鱼死网破,也好过委曲求全。
“什么?”方屿没有听清。
“没什么,快回去吧,天好冷。”
方屿闻言,忙将外面的大氅脱下披在姜天成肩上,而后将人搂进怀中,急匆匆往客栈的方向赶去。
*
五日后,方屿一行人抵达距离长阳郡仅有百十来里地的乌里县。
众人在客栈安顿下来时已临近黄昏,天色将黑未黑。
方屿正在房中替姜天成收拾明日要用的衣物,竹生在外头敲门,慢声细语道:“方公子,姜公子,赵大哥说饭菜都上好了,请你们下去用饭。”方屿应了声“就来”,门外的人便自行离开下了楼去。
方屿一转身,见姜天成望着门外愁眉紧锁,问他:“怎么了少爷?”
“最近两日竹生都不像刚开始的时候,天天哭哭啼啼问我桑瑞怎么还不来,”姜天成说,“平静得让我有点害怕。”
方屿抖抖床上的褥子,把里面的棉花拍得蓬松一点,好让姜天成晚上能睡得软和些。
“唔,不好吗?免得少爷也日日跟着愁云惨雾,觉都睡不安稳了。”
姜天成又道:“那你说,要是桑瑞真不来了怎么办?不会又……”又不想活了吧?
方屿铺好床,无奈地过去推姜天成的肩膀:“饿着肚子也不忘记操心别人。走,下去吃饭。”
“可是……”
“船到桥头自然直,各人有各人的命,少爷就别管了。”
到了楼下,赵达早在大堂占了五六桌,菜和酒都叫小二摆好了,招呼过他们二人后,大家便各自吃喝起来。
方屿带着姜天成在竹生旁边坐下,竹生神色自然地同他们问好,替他们布好碗筷,又给方屿倒上了一碗热米酒。
表面看着没什么异样,但若是仔细瞧的话,会发现他的手偶尔在轻微地颤抖。
好像很用力地在说服自己不要慌张。
姜天成见状有心想要安慰几句,方屿却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席间一时无话,只余吞咽声。
鞍马劳顿一整日,众人都饿极了,很快便风卷残云,将饭菜一扫而空。
没一会儿,桌上就照常只剩下了方屿、姜天成和竹生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