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阳郡位于东禹中部, 雨水丰沛,日头充足,一年到头来不打霜的日子能有近三百日。郡内又山丘众多, 十分适宜茶树生长, 有着整个东禹最好的茶园。
就连供给京城中圣上的贡茶,也有一半是出自长阳郡的。
姜家原先派了负责采买的管事来, 除了押送粮食之外, 便是要与赵家谈一谈茶的买卖。
“如何,我们的茶园子不错罢?你们家老爷春天喝的新茶, 都是我夫人年年请了人送去的,你们那儿可喝不着这么好的茶叶。”赵老爷呷了一口茶,对方屿道。
“我先前已跟姐夫提了好几年, 赵家的两座茶园都可以给他供货, 但姐夫总觉得乡上喝茶的人少,这么大老远运茶过去,贵价,买的人更少了,犹豫得很。”
“老爷总是要考虑得周到些, ”方屿道。
他这些日子也看出来了, 赵家占着郡治这样繁华的地界, 做生意又是个大刀阔斧的风格, 家业自然要比姜家大上不少。
而姜家更奉行稳扎稳打, 姜老爷……似乎也没有太大的野心, 毕竟在上府乡那样的地方,以姜家现如今的殷实, 犯不着冒什么险, 安稳度日便足以再给姜天成挥霍个百十年。
……设若没有后来的剧变。
后来姜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么, 像你这起莽撞的年轻小子考虑得如何?”赵老爷打断了方屿的沉思。
方屿笑了笑,拱手道:“姜管家出门前特地交代过小的,不敢擅自做主,待我回到姜家后,一定如实向管家和老爷禀报。不过……”
“我觉得长阳的茶叶自然是极好的,若是卖给懂行的人,不愁贵价。”
赵老爷看着方屿满意地点点头:“行,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喝茶喝茶。”
“……多谢赵老爷,”方屿看着眼前的茶盏,深吸了一口气,笑得有些僵硬。
今日在赵家人的盛情之下,方屿已灌了一肚子的茶水——他没好意思说,他本人活了两辈子,其实压根就不爱喝茶,赏鉴茶叶的东西是学了一堆,可喝进嘴里还是觉得不如酒有滋味儿。
而且,他的心思现下也根本不在喝茶上。
“怎么了?你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赵老爷终于发现他时不时就要看一眼外面的日头,大发善心问道。
方屿有点难为情地向赵老爷告罪:“少爷昨日叫我酉时去接他,晚间好陪他用饭……看着时辰也差不多了。”
赵老爷乐呵呵道:“去吧去吧,能者多劳,难得我那侄子……”
“爹!!不好了不好了!!!”
一声凄厉的嘶喊声打断了赵老爷的话,随后赵向文满面仓惶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期间还撞翻一个下人。
赵老爷面色一沉,厉声道:“大呼小叫像什么话!你老子我好的很!给我站直了说话!”
他瞄了一眼旁边的方屿,心道怎么人姜家一个下人都比这个逆子要拿得出手!
赵向文没功夫细细品味他爹对他的嫌弃,惨白着一张脸,一把抓住赵老爷的袖子,带着哭腔喊道:“表弟他不见了!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呃!!”
刚才还神闲气定,很“拿得出手”的方屿霍然起身,上前死死揪住赵三少爷的领子,怒吼道:“你说什么??你把我们家少爷带到去哪儿了?!”
“……咳咳……咳……放、放手!你想勒死我吗……”赵向文眼白都快翻出来了。
赵老爷也急得很,干脆一脚踹上去,“你倒是快说啊!到底怎么回事?”
这一脚把赵向文踹出去少许,倒把他堪堪断掉的呼吸给解救出来,他捂着脖子道:“就、我们就在芳樽楼听戏嘛,戏还没开场,天成说他想吃楼下摊子上的烤红薯,我就去买……就一小会儿,真的!回来人就不见了!我把那条街翻了个遍,哪儿都没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