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屿连续五日趁着鸡鸣前偷偷溜回房间后, 终于被赵达发现了。

此刻，赵达看着眼前一贯沉稳有度的少年郎，一脸的欲说还休。

“赵、赵兄, 我……我睡不着, 刚才去院子里……走了一圈，”方屿紧张得有些结巴。

如果他的手上没有抱着自己没来得及穿上的短袄, 衣襟上没有敞着两粒没对准的盘扣, 裤腿没有掉出一半露在靴子外面……的话，应该挺有说服力的。

赵达的目光带着暧昧, 在这些很没有说服力的地方转悠一圈，心领神会道：“方小哥，我懂的, 都是男人嘛。你没定亲吧？那没事, 是看上我们长阳哪家姑娘了？你可要对人家负责啊！”

方屿：“……真的不是……”

赵达：“你放心，我不告诉老爷他们。到时候你请我喝一杯喜酒就行啦！”

方屿：“我没有……”

赵达脸色一变：“等等，你该不会是去什么花街柳巷了吧？！”

“……”

方屿眼见无力回天，只好承认道：“赵兄，我确实是有喜欢的人, 不过我们不是……没有……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你可以不要告诉别人吗？若是有闲言碎语传出来, 我怕会惹少爷生气。”

赵达点头：“知道知道, 我不说。不过姜少爷他还不知道吗？这可不行, 我看你们家少爷很在意你的。”

方屿：“好……好的, 我会跟他坦白。”

赵达终于被打发走了, 方屿松下肩膀，长舒一口气。

前几日他看姜天成晚上总是做噩梦, 放心不下, 便趁着屋里的人都睡着后, 偷偷溜去陪姜天成，到破晓前再偷偷溜回来。

谁想睡着睡着，姜天成就不让他走了，非说自己得有人陪着才睡得好。

——但这两日据方屿观察，大概是白天玩得累了，这小孩儿夜里再也没惊醒过，一觉黑甜睡到大天亮，完全用不着他了。

方屿握紧拳头，暗暗决定今天无论姜天成撒什么娇，都一定不能被他动摇，至少离开赵府之前……都不能再陪他睡觉了。

他被赵达误会事小，若是传到赵老爷和夫人耳朵里，或是被府上其他有心人看见，只怕对姜天成不利。

“方小哥，”赵达在院子里叫他，“你既回来了，吃过饭我们一起去茶园吧。老爷说叫你亲自去选些蒸晾好的茶叶给姜家老爷带回去。”

“来了，”方屿用力拍拍脑袋，试图把那些胡思乱想的担忧都拍出去。

半日后，方屿从茶园回来朝赵老爷回话。

姜天成已经起了，正坐在赵夫人身边陪着她吃茶，嘴里刚好问着：“姑母，怎的最近几天都没见过三哥了？”

方屿的耳朵动了动，心思不由自主地飘向另一边。

“他上回不是闯祸了么，带着你去那起不三不四的地方，前阵子被我们好好罚了一顿。这几日都被你姑父拘在铺子上，跟着老大学做事。你说说，他瞧着跟你家这小厮差不多大，人家都能出来跑采买了，他怎么就这么不晓事？”赵夫人絮叨道。

“哪有的事，”姜天成一脸骄傲：“三哥还比方屿大三岁呢！我们方屿可厉害了！”

赵夫人：“……”

方屿：“……”

赵夫人尴尬地咳了一声，道：“是吧，这孩子一看就少年老成……挺好，都是乖儿你们家里□□得好。对了，你问你三哥可是有事？想他带你去哪儿？我让你姑父把他叫回来。”

姜天成托着腮，兴致勃勃地欣赏方屿发红的耳尖，道：“不用，正事要紧，我有方屿陪着就行了。就是这两日我们去街里也给三哥挑了些东西，等他回来我亲去送给他。”

姜天成这次出门已有月余，眼看年节临近，他打算过几日就启程回家，故而最近替赵家人人都备下了几份礼，唯有这赵向文许久不见人影，礼一直没送出去。

赵夫人乐呵呵道：“哪用得着天成你这么破费，合该你哥给你买的。等他今日回府我就让他过来找你……”

“我说的你可都记下了？”赵老爷看方屿眼神一直往右飘，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问他。

方屿连忙拱手道：“是，都记下了，定不负赵老爷所托。”

赵老爷满意点头，待要再嘱咐几句，管家忽然急匆匆跑了进来，道：“老爷，仇家抬着他们家公子，在门口闹着要见您。”

姜天成闻言一惊，霍然站起身道：“啊？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