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离开长阳前的最后一日, 方屿也没能真正成功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完整住上一晚。
但好消息是,那之后也再没有人发现,他其实夜夜外宿别处。
——因为意识到自己如今更难拒绝姜天成之后, 方屿起得更早了, 常常是不到五更天就从姜天成房中出来,自然遇不到旁人。
跟着姜天成去向赵老爷和赵夫人辞行时, 赵老爷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道:“近来米铺和茶叶的事辛苦你了。我看你眼下发青,想必是这几日都没休息好。老钟, 你去库房把今年的山参拿两支来,你带回去补补,别仗着年轻就不注意身体, 等你到我这个岁数才醒悟就晚啦。”
“……”方屿艰难道:“多谢赵老爷好意, 其实等回去多歇歇就好了。”
姜天成正在一旁听赵夫人的唠叨,闻言抿着唇角,趁人不注意一点一点向他身边蹭过去,偷偷伸手去勾他的小指。
方屿吓得一个激灵,径直往前窜了一步, 挡住赵老爷的视线。
赵老爷见状:“怎么, 你还有什么事要禀报的?”
方屿:“……唔, 确有一事。”
赵老爷看他面带为难之色, 还以为是因为他们要离开了, 方屿想趁机邀功讨赏。
他对姜天成这个小厮可谓是百般满意, 若不是看姜天成也喜欢得紧,真恨不得从赵家挑两个家丁去换, 因而神色仍然十分和蔼耐心, “你说。”
不料, 方屿说出口的话却和他所想大相径庭。
方屿掏出一张叠得齐整的纸,呈给赵老爷:“我之前跟着赵兄去过茶园和庄子,发现长阳这里也多发泽卤地,恰巧我前一阵在姜家找到了治理泽卤地的法子,确实有些用处,便特地给赵家也整理了一份。倘若赵老爷信得过我,尽可以在家中的荒地上试一试。”
赵老爷抖开那纸仔细看了看,惊喜地问:“当真有用?”
方屿道:“长阳与上府的气候不同,或许有些庄稼不一定适宜在此处生长,还需要多尝试。但治地的法子是没问题的,姜家今年的荒地,有一半以上都收成不错。”
“太好了!我这就着人去做,”赵老爷反复将那张纸看了几遍,望向方屿的目光露出一丝不舍,“你若是能生在我赵家,必定大有可为!”
一旁的姜天成不干了:“姑父,你不会是想跟我抢人吧?我还在这儿坐着呢!方屿在我们姜家怎么就不能有所为了?”
赵老爷嘿嘿一笑:“哪有哪有,姑父也就说说嘴,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
方屿拱手道:“赵老爷谬赞了,只是这段时日给赵家添了不少麻烦,算是小的一点心意,给您和夫人赔礼了。”
赵老爷笑得合不拢嘴,心道方屿这哪是来添麻烦,简直是接二连三给他送礼来了——那仇家不大不小,若不是被方屿惹得找上门来,他恐怕还找不到借口吞下。
“还有一事,需得麻烦赵老爷多费心,”方屿又道,“日后如果要走茶叶到上府,最好的运道其实是水路,比陆路至少要快上一半,也更安全。”
“这我也知道,只是如今的漕运全握在官府手中,准运符可不好拿,绝大多数都只发给皇商的,赵家还够不上格。”赵老爷叹道。
方屿:“您还记得之前来过米铺的韩郡守吗?”
赵老爷瞪大眼睛:“怎么,你攀上了郡守的关系?!”
方屿失笑:“那倒没有,但若赵家如今想要攀这位郡守的关系,应当更容易了。而且我听人说,韩大人有心想要整治长阳郡各地的荒地,好叫百姓们都能吃上饱饭,这治泽卤地的方子……想必对韩大人也是极有用的。”
赵老爷回过味来,眼睛一亮:“我知道了,这事我会留意,等有了动静我再给你们姜家去信。”尔后感叹道:“你不过来长阳城半月有余,便将我们都不知晓的事打听得如此清楚,真是后生可畏!”
方屿笑而不语,只道:“事不宜迟。”
哪里需要打听呢?上辈子他就在长阳城中明明白白看着呢。
说起来,还是他这辈子沾了前世长阳郡守的光,只不知道上一世的韩大人又是在何处寻来这方法的?
终于,姜天成与姑父姑母说尽了道别之词,赵家也替他们将车马都备好了。一行人依依不舍,将主仆二人送到赵府门前。
赵夫人拉着姜天成的手,叮嘱方屿道:“这次回去就你二人,路上可千万要小心,一定要把你家主子照看好了!”
“哎呀姑母你放心吧,我们方屿厉害着呢!”姜天成撒娇道。
赵夫人瞪他一眼,快人快语道:“不是我说,天成你也太纵着你家下人了,该拿出点主子的威风来!我都说了再给你派两个人,你非不答应……”
“威风威风,方屿听话得很,真的,不信你看!”姜天成转身对方屿招手,“过来,背我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