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开, 别拦着我！我要去找她算账！”
姜天成刚极为光火地砸掉一个杯子，踏出去的步子将一地积雪碾得粉碎，才冲到院中, 却被方屿追上来锁在怀里挣脱不得。
身后的香月很久没见少爷发这么大脾气,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吓得呆立在原地, 不敢上前。
方屿示意她赶紧去将院门关起来, 一面连哄带劝拉着人往回走，“嘘……少爷、少爷！你听我说, 看我！我没事，人也都被抓了……别生气，不值当。”
姜天成着实气得狠了, 两眼赤红, 连话也说得断断续续：“她敢……她敢动你！万一那些人……万一他们……”
姜天成压根不在乎什么衣服丢不丢，也不在乎尹慧雯是想要收买人心还是挑拨离间，但他在乎的是，那些人有可能伤害方屿。
假若方屿反抗不及，又或是对方很能打, 那丢东西事小, 他一定会吃好大的亏——都是因为自己。
只要想到这点, 姜天成就恨不得立刻去向那女人讨回来。
方屿一手抱着姜天成, 一手将房间的门落了锁, 这才抚着他的背脊安慰道：“没有万一, 伤害我不是她的目的。而且我也有分寸，不会为那些身外之物让自己受到伤害。别担心了, 好吗？”
感觉到怀中的人依然在微微发抖, 方屿叹了口气, 把人抱得更紧了些：“天成，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像现在这样招你难受的。”
“我只是不希望有任何事瞒着你，也不想让我们之间产生误会，叫别人有可乘之机。我会保护好你，也会保护好自己。你能相信我吗？”
姜天成乌黑的睫羽轻轻一颤，这才抬起一张发白的小脸，点了点头。
方屿知道姜天成对姜夫人的感情复杂，又有着自幼时起便留下的阴影，耐心对他道：“她现在做的这些事，我们都还没有证据，贸然和她撕破脸无法让老爷相信我们，只会给你增添麻烦。所以暂且再忍一忍，好不好？”
“可是她要再对你不利怎么办？”姜天成问。
“她如今只是想离间我们，不是为了害我。”方屿说完像是听到一个笑话，摇摇头，“她大概以为，你离了我就会……不成器。”
姜天成从鼻腔中挤出一声冷哼，“那她还挺有眼光，真会挑宝贝。”
“……”姜天成的“宝贝”耳尖发红，“是她愚蠢，不知道对她造成威胁的不是我，而是少爷你。”
姜夫人以为，姜天成如今的一切成就都是仰赖方屿，只要没了方屿，姜天成自然又会变成那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公子。
殊不知，姜天成自来就有执掌家业的能力和天赋，只看愿不愿意用罢了。
姜天成没有说，自己的确是因为方屿才想要振奋起来。
他欣然接受了方屿的夸赞，问道：“你说，她还会开出什么价码来收买你？”
方屿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买我的价钱，她肯定付不起。”
姜夫人一味加码，想要方屿心中的天平向她倾斜，却从来没想过天平的另一端是什么。
姜天成听得心里甜丝丝的，故意问：“那如果没有我，你说不定就会答应她，跟她站在一起咯？”
“如果没有你，我应该连姜家的大门都不会进的，”方屿看着他认真道。
姜天成嘴角翘得掩都掩不住，还嗔怪道：“就会编些瞎话哄我，你进姜家的时候可还不认识我！还不是看我们姜家给得多……哼。”
方屿笑得意味深长，不说话了。
当然了，像姜夫人那样的人，他也不会共事的。
他上辈子吃足了伪君子的亏，这辈子断没有在一个坑里栽倒两次的道理。
“不生气了吧？今日我正好歇着，陪你出去逛逛？”方屿看了眼外面，日头正好，枝头的薄雪反射着朗朗太阳光。
姜天成嘴上嘟囔：“有什么好逛的……”身体却非常诚实地站起来，准备往外走。
方屿替他理了理衣襟，道：“去把她给的钱花掉。”
姜天成仍有些不高兴，但方屿既然这样说了，他便也顺着他应下了。
两人没有动马车，方屿陪着他一路没目的地闲荡，到一家成衣铺前停下了。
“进去看看？”方屿拉他。
姜天成纳闷儿道：“干嘛？你要买衣裳？家里就有铺子，为何要上别家来买？要么让姜叔去裁缝铺也给你做一套？”
“不是我买，给你买，”方屿不由分说，推着他进去了，“过新年要穿新袄。”
姜天成刚想说府里每年都给做，忽而想起今年那两套衣服的来历，啐了一口，主动迈开步子。
进了铺子，方屿没带着姜天成乱转，而是熟稔地走到里面，挑出一件赤色织金圆领箭袖长袍让姜天成上身试试。
那锦袍的绣工十分精湛，里面絮的是柔软轻薄的丝棉，衣襟处缝了一圈银鼠的皮毛，既暖和又不显臃肿，将少年身量衬得越发肩若削成，腰如约素。（注）
——跟他想象中差不多，方屿满意地点点头，“掌柜的，麻烦您替我把这个包起来。”
进门后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的姜天成：“……”
“你是不是背着我提前先来看好了？就等着来买这件呢？”姜天成回过味来。
方屿不反驳，只是笑，姜天成自己其实也觉得好看，便由着他去了。
到了给银子时，姜天成不干了。
“这么贵？？你们抢钱呢？！不要了不要了，哥哥咱回自家铺子……”
方屿一把将银子塞到脸色不佳的掌柜手中，把姜天成拉回来：“要的，就这个了。别闹，啊。”
姜天成瞪着他低声道：“那女的没给那么多钱！”
“哥还有钱，”方屿也低声回道。
掌柜眼神奇怪地看着面前两个少年。
这俩人，看穿着像主仆，听称呼又应该是兄弟，再看神情，好像还比兄弟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亲昵……
他摇摇头，又问了一次：“买不买？”
方屿连忙点头：“买。”
出了成衣铺的门，姜天成放开了教训方屿：“败家子！有你这么花钱的么？铺子不开了？以后不用钱了？”
方屿看往日里撒钱如散花的公子哥儿痛心疾首地责怪他大手大脚，忍着笑道：“是是是，我的错，下不为例。过年嘛，来都来了……对了，我带你去看看我相中的铺面？”
姜天成这才收了声，气咻咻但美滋滋地跟着方屿走了。
这会子学馆都放学生们回去准备过年，坊间的铺子大都歇了业，他们只能沿路看看位置和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