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开始又开始飘起鹅毛大雪, 来福和方屿搬出一扇晶莹剔透的琉璃屏风摆在门口。

屋里被地龙烘得温暖如春，屏风挡住了外面的风雪，却没有挡住视线。

四人就坐在那透明屏风后, 一边吃饭, 一边看雪。

因为这段时日不用去学馆，姜天成便给来福放了假, 让他回家在他爹膝下尽尽孝, 今晚特地叫厨房做这一桌菜，也是为了给他饯行。

来福端起手中的米酒对姜天成拜了拜, 依依不舍道：“少爷，今年来福又不能陪您过年了，您可千万别太想我啊, 我一定早点回来！”

姜天成嘴里塞着火腿冬笋烧的虾圆, 半晌才咽下去，冷酷道：“不用早点回来，我肯定不想你……行了，小孩儿少喝点酒。”

说着拿过酒壶，往杯中倒了点, 摆在自己面前。

来福：“……”好无情的少爷。

方屿正在给姜天成挑鱼刺。

小厨房今日做了一道蜜炖煎鱼（注）, 是用蜂蜜加上醋和盐腌渍过的鲫鱼做的, 煮了之后拿猪油一煎, 外壳焦脆醇香, 里面的鱼肉依然细嫩多汁, 浸透了酱汁的味道。

姜天成爱吃得很，就是嫌刺太多, 怕扎了嗓子眼儿。

方屿把往剥好的鱼肉上淋了点酱汁, 舀进姜天成碗里, 道：“没错，小孩儿少喝点酒。”然后把姜天成面前的酒壶又拿走了。

来福才嘿嘿笑了两声，就被姜天成一脚踢了凳子，踹到地上去。

他委委屈屈爬起来，怏怏道：“明明是方大哥干的，为啥要踢我……”

“踢倒了他谁给我剥鱼？”姜天成说得理所当然。

来福：“我也可以啊！我也有手！”

姜天成看了一眼方屿，方屿手上不停，接过话头道：“你毛手毛脚的，怕你没剥干净，把少爷扎了。”

来福：“……”

他怎么总觉得，过去他明明只需要面对来自少爷一个人的压迫，今年就变成两个人了？！

雪很快停了，天色放晴。

在三人的其乐融融和来福一个人的忍辱负重中，这一席送别宴终于告一段落。

姜天成提前给来福赏下了过年的锞子，他兴奋地连喊了几声“少爷万岁”，冲出去和雪爪在雪地上较着劲撒欢。

姜天成吃得有点撑，懒洋洋抱着手炉坐在廊下消食。

方屿的手覆在他上腹，正轻轻给他揉着肚子，忽然听他道：“银子和美人儿都收买不了你，她肯定很头痛吧？你说，她会从此歇了这门心思，还是再找别的法子？”

“不知，”方屿摇头，“管她是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姜天成侧身看他，烦恼地托腮：“你怎么就这么讨人喜欢？人人都这么惦记你。”

方屿如今对姜天成张口就来的撩拨已经习以为常，正色道：“她惦记的兴许不止我。少爷，你也要小心。”

非要说的话，他猜姜夫人应当更想直接对姜天成出手。

奈何姜天成好好在自己的地盘做着自己的事，又毕竟是姜家大公子，没那么容易对付。

方屿越想越担忧，嘱咐道：“这阵子我不在的时候，尽量躲着她，不要和她直接发生冲突。若是有旁的人找你，一定多留个心眼，万事小心。”

“知道了，本来也不想见她呢，”姜天成不以为然。

方屿没来之前，他不也自己一个人平平安安过来了？

院子里，来福一面比着雪爪的模样往雪团子上戳洞做眼睛，一面对旁边帮忙的香月努努嘴：“你有没有觉得，少爷真的特别喜欢方大哥？”

香月看了一眼回廊，方屿给少爷倒了杯热茶，少爷歪在椅子上不动，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眼睛笑得像弯月。

“你才发现？”香月看他的目光像在看傻子。

来福叹了口气：“要是我也像方大哥这么能干就好了，要不是我这么笨，肯定也能像方大哥那么讨少爷喜欢。”

香月：“……”

香月戳了戳狗头上的耳朵，戳掉半截雪团，同情道：“你再聪明少爷也不会这样喜欢你的。”

来福：“哎你别……凭什么？？？”

“来福，你今年多大了？”香月问。

来福：“翻了年就十三了，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香月拍拍他：“没事，再过几年你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