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天成晕晕乎乎地跟着方屿回到房中, 坐下时依然愣怔怔的，似乎还不太敢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

不过几日的时间，情势忽而急转直上——

姜天业主动坦白自己说谎, 一手带大姜天业的郑嬷嬷被撵出了姜府, 他爹与尹慧雯多年恩爱相敬如宾，第一回产生了嫌隙……

而他竟当真洗净了不白之冤。

他本以为, 这件事应当永远无法真相大白了。

像先前跟姜天业说话时一样, 方屿蹲在姜天成跟前，把他的手抓在手心里握着, 一面仔细观察他的表情，生怕他不开心。

他知道他现在有一肚子的疑问，就耐心地等他开口。

“你……”姜天成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看着眼前的人, “这几日出门就是为这个？”

方屿没有隐瞒：“是，也试了一些别的法子，不过那些都没有用。”

什么法子也不如姜天业亲口把这件事说出来管用。

只有让姜天业像今天这样，鼓起受罚的勇气说出的话，才能叫姜老爷起疑心。

“可是, 万一天业因为怕挨骂, 就是不肯说呢？”姜天成茫然道, “又或者……他早已被他娘教坏了, 那不就功亏一篑了吗？”

方屿的胆子也太大了, 就这样当着他们的面策反天业。

而天业居然还当真愿意听他的话。

方屿笑了, 先回答了后一个问题：“你对我说过，他是个好孩子, 他娘做的那些事, 与他没有干系, 否则你也不会如此对他。而且那日陪你们出游时我就感觉到了……”

“小少爷他真的很喜欢你，是全心全意把你当哥哥仰慕的。小孩子心思最是敏感，谁待他好谁爱着他，他心里都知道的。”

方屿温柔地看着姜天成，“他知道你爱他，也一样爱你。”

在这姜家，不止一个人爱着你。

见姜天成鼻尖发红，一副感动得想哭却又因为害羞想要犟嘴说“没有”的模样，方屿贴心地转了话题：“但我也想过，如果小少爷不愿意，我不会逼他。他毕竟是你的弟弟，我想你不会愿意让他卷进大人们的纷争中，成为被人利用的物件。”

方屿说到此处，忽然有些忐忑：“天成，你不怪我吧？”

虽然方屿并不是打着利用姜天业的算盘去的，可他也实打实地成了攻破姜夫人防守的关键一子。

姜天成没料到，方屿连这一层都替他想到了，心像大冬天被人捧在了手里，捂得热乎乎的。

“天业说谎是他的问题，他该知错的，哪怕不是为了我，”他抽着鼻子摇摇头，“可如果他真的不肯认错，你又要怎么办？”

“不是还有个高昆么？总有办法让他说实话的，”方屿道。

只是大概会比现在麻烦许多，他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但这个就没必要让姜天成知道了。

总之还好，姜天成没有白疼这个弟弟。

“经此一遭，我想姜老爷往后应当不会再那么信任姜夫人了，也好叫她少些吹枕边风的心思，”方屿道。

姜天成冷笑一声：“那你可能还不太了解我爹。”

“即便是闹成现在这样，可过不了几日，他照样会心软。他对那个女人的信任，可比对我的多多了。”

……

不幸的是，姜天成没有说错。

姜老爷雷厉风行地发落了郑嬷嬷，连带着那位被郑嬷嬷收买的高昆也一并料理了——谢礼和先前收买他花的银子都索要回来了，没有告官已经是网开一面。

就连姜夫人身边的晚秋，也因为知情不报被罚了一个月的例银。

但在所有知情人当中，姜夫人成了唯一一个“不知情”的。

她所做的一切，都成了“被下人欺瞒的一时糊涂”。

没人知道她私下里是如何同姜老爷解释的，反正至少表面上看起来，他们又恩爱如初了。

预料之中的事，姜天成并没有太在意，倒是方屿为此很有些想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