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表弟陪着吃过了羊肉, 赵向文稍感满足，借口消食，拉上姜天成在城中四处乱逛。

华川则如同一个不起眼的鬼魂, 默不作声地飘在他们三人身边, 除了赵向文有事要吩咐他时，几人几乎想不起来身边还有这么个随行的小厮。

华川是前几年才被姜家买回来的。因为有着与年龄不符的伶俐和野心, 被姜夫人相中, 遣来姜天成的院中当“细作”。

事实证明，这活儿果然很适合他。

他一向最擅长在主子不需要的时候, 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总是躬着背，缩着腰，看起来胆小如鼠畏首畏尾, 对着主人连头都不敢抬, 实则一双精明的眼珠子早在暗中把姜天成和方屿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什么都很不对劲。

姜天成在正阳馆没吃完的藤梨，方屿顺势两口就替他吃完了——不是下人不能捡主子的东西吃，可万没道理敢跟主子用同一个勺子的，还是当着主子的面。

而且说是“捡”都不太恰当，瞧着姜天成那脸色, 倒像是故意省了一口分给方屿的, 十分乐见其成。

姜天成和方屿说话时, 身体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倾上前去, 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大户人家的千金少爷不嫌弃这些下人就不错了, 怎么可能主动靠近？

就算两人当真关系亲近, 那顶多也就是抖肩搭背的兄弟情谊，绝不会有这样黏糊糊的眼神。

断袖除外。

路上若是遇到马车驶来, 方屿会第一时间拉过姜天成, 把他护在身后——仆从在外保护主子天经地义, 但方屿揽的可是姜天成的腰！姜天成不仅不生气，连一点要躲闪的样子都没有，看上去很习以为常。

甚至习惯到车驶过之后，还毫无察觉地和方屿靠在一起，直到赵向文回头才慢吞吞分开。

……

如果说，先前华川对姜夫人姜姜少爷待方屿眉来眼去还只是他的一点猜想，主要是为了扔个饵出来，好哄着夫人继续重用他……

那这一回跟着他们出来，华川可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若今日跟来的不是他，而是随便换一个人，大概都很容易认为，方屿和姜天成顶多算主仆情深。

方屿做得再多，不过是出于对主子的仰慕，姜天成再如何对其纵容，也不过是偏宠一个奴仆。

可是华川不一样，他在进姜家之前，曾在一家小倌馆当过打杂的小厮，他见惯了男子之间如何调风弄月，对那种特别的气氛十分敏锐。

而且看这两人的情形，还不像是那种露水般短暂的风月□□。

像那些被恩客蛊惑的蠢笨小倌，动了真感情。

……

姜家的三人对此一无所知。

姜天成无法无天惯了，根本不觉得自己的行为会有什么问题。

他想跟谁好便要跟谁好，从来就没想过要瞒着。要不是因为方屿在意，就算到了他爹老子面前，他大概也是一样，想怎么亲昵就怎么亲昵。

毕竟方屿还嫌他不够粘人呢。

而方屿在外倒是会下意识地收敛一些，刻意忍着和姜天成保持距离，免得给姜天成招些闲言碎语。然而他近几日不幸被赵三刺激得厉害，只想着要跟这人较劲，要成为姜天成唯一亲近之人，于是也不像平时那样克制守礼。

再加上，他平日与姜天成长时间待在一起，极少有需要防备的外人在场，许多相处间的习性不知不觉就流露出来。

但凡是多个有心人，多待些时日，或许都能看得出来。

至于赵向文……

赵向文正拿着一枚姜天成看中的白玉龟钮印，瞪大眼睛和方屿争论：“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我都说了这东西我要买来送给弟弟，要你争个什么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