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姜老爷亲自出马, 这笔买卖很快就谈妥了。

邹荣升完全看不出先前对姜夫人提要求时那副稳操胜券的模样，欣欣然就答应下来：供货当然没问题，给姜家的一定是最好的。

那位郡里下来的大买主也谈好了, 先付姜家三成定金, 半个月之后交货后再给剩下的钱。

唯一的要求是，一定要准时, 因为他也要回去向上头复命的。

“往常我们都是先付一成的, ”姜天成看着分开的两份契约，皱眉道, “这个邹荣升，这回居然非要三成，简直就像是算好了, 知道客人要付我们三成一样。”

照方屿过往跟他立下的规矩, 原本他们用不着付这么多当定金。但邹荣升非要说这次的数量太多，钱少了他也周转不开。

姜老爷显然也认可这个说法，并不觉得有什么，“一成？那也着实有点欺负人了，看来这邹老爷还真是很想跟我们姜家做生意伙伴啊。”

姜天成冷笑了一声, 那能不想么？做一回, 吃一辈子。

姜老爷又说：“你们之前跟他打过这么多次交道, 我看他这个人应当是讲信誉的, 三成在这一行也不是什么没道理的要求。怕他骗定金？反正有契约在, 担心什么？”

姜天成没再多说什么, 只道：“届时他过来交货时，我亲自去铺子上守着。”

姜老爷赞赏地点点头：“亲力亲为, 谨慎行事, 不错。”

姜天成仍旧拧着眉头, 看上去并没有放下多少心来。

姜老爷看着儿子脸上沉甸甸的神色，心里反而是松快的。

知道操心了，那姜家以后交到他手里自己才能放心。

……

直到走进李一树的小破院儿时，姜天成还是这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方屿正在灶台上忙活着什么，闻声走出来看见他，把手在围裙上来回用力擦了两遍，才伸过去拉人：“怎么了？怎么这么个表情？”

姜天成闻见灶台上飘出来的香味，破天荒地没有第一时间问等会儿吃什么，而是忧心忡忡地坐在稻草堆上，说：“哥哥，我老觉得这心里发慌呢。”

之前邹家送过来的绸缎，他们都是每车抽出几匹出来察看，除了方屿亲自去收货那一回，还没出过问题。

昨日跟邹荣升签订新契约的时候，他提出来，这一回的这批云锦至关重要，他们要一匹一匹地查验，确认过都没有问题后，再签验货的凭据。

“他居然没有反对，”姜天成很困惑，“而且看上去一点儿也不担心，答应得要多爽快有多爽快。”

可是方屿之前明明跟他说过，照邹荣升的习惯，很有可能会把数额巨大的生意当作最后一笔，在货品的成色上动手脚。

买的是价值一个银锭的东西，最后到手却只值一个铜板。

而且有了验货凭据在前，他立刻就会翻脸不认，哪怕是想去官府告他也拿不出证据——他会说验货的时候东西明明是好的，谁知道是不是后来自己换的？

“难道还不是这次？”姜天成愁眉不展。

方屿没有立刻回答他，听完起身进房间端了一碗水出来。

汤汁是翠绿色的，闻之有一股果子的清香。

“这是什么？”姜天成接过来嗅了嗅，像小猫喝水一样，伸出舌尖舔舔水面。

甘甜清冽。

方屿说：“表哥昨日刚买的新鲜甘蔗，我把外皮削了捣的，免得你嚼起来麻烦。”

姜天成一气不停地喝了好几口，眼睛都亮了，“好甜！比果子露还好喝！”

方屿嘴角噙笑看着他喝完，伸手抹掉他嘴角一点汁水，问：“好些了吗？不烦了吧？”

姜天成点点头，又摇头：“不行，还是烦。”这种大事怎么能被一杯甘蔗水解决掉？又不是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杜康也不行，除非酩酊大醉，喝得人什么都想不起来。

方屿道：“别烦，你现在告诉我，我就知道了，有我来替你烦。”

“验货那日我虽然没法在场，但是我相信你自己一个人也没问题的，万事小心就好。照我之前教你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方屿嗓音温柔，又替他揉了揉眉间的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