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只是想多留你一会
“啊——”
惊声的尖叫声突然在寺庙之中响起,似是将浓郁的黑夜划破,撕开了寺庙里原本宁静祥和的表象。
大殿外夜风浮动,殿内烛光跟着晃动了几下,那映照在身后墙壁上的光斑忽明忽暗,拢在光斑内的人影交叠,影影幢幢,平添了几分神秘朦胧。
殿内莲台之上神像肃穆庄严,神像之下,两个人一站一靠,中间却是隔了半截供桌。
雪色的袍角在地上堆叠,祁慕白微微侧目盯着墙壁上的影子看了半晌,烛光映的他拢在光影之中半张脸有些模糊不清。
就在神明以为祁慕白不会再说话的时候,他突然问出声来,“死人也有影子吗?”
殿内很是安静,祁慕白的声音很轻,在殿中响起时,飘渺如云烟似从耳畔拂过。
明明外面的尖叫声清晰入耳,而眼前的人不是问外面怎么了,也没有在担忧谁的安危。
冷不丁来了一句,倒像是寻常老友的随口一谈。
靠在供桌另一端的神明,捻着手里的狗尾巴草,‘看’向了不远处白衣的仙君。
但见祁慕白盯着那影子没有转头,那拢在薄布之后的眼睛就像是如有实质一般,方才肆无忌惮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神明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冲着人解释出声,“你现在其实不算是真正的死亡。”
“怎么说?”祁慕白没有回头,而是依旧拖着下巴盯着那影子看。
他那专注的神情,就像是那影子上有什么十分费解的玄机,以至于看了一会又一会。
神明也朝着那影子看了一眼,随后提醒出声,“直播间开放时长还剩六天。”
如果祁慕白记得不错的情况下,离开这里的先决条件是活着走出去。
那么存活状态为死亡的玩家是无法离开的。
若是到最后一天还没有让自己变成人,那么就永远都出不去了。
那站在不远处的人一动不动,就像是他说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神明:“听明白了?”
祁慕白终于动了动,“那怎么变成人?”
神明:“找到你们之间那个拿了‘人’身份的主播,并杀了他。”
可祁慕白记得系统规定主播与主播之间是不允许互相动手的。
祁慕白挑眉,“那如果不杀呢?”
神明:“你说呢?”
祁慕白:“无解?”
神明淡笑不语。
哦,那看来还有戏。
祁慕白点了点头,思索了片刻,“那,最后一个问题。”
神明:“我以为你刚刚那个是最后一个问题。”
祁慕白:“那我走?”
神明轻笑了一声:“你问。”
“我可以找帮手吗?”祁慕白说着话,整个人稍稍向着旁边挪了一步。
随着祁慕白的动作墙壁上的影子发生了改变,只见那两个原本交叠在一起的影子中间隔开了一条手掌宽的缝隙,距离虽然不宽却是让祁慕白感觉空出了片刻喘息的空隙。
然而就在祁慕白一口气刚舒完,一旁的影子动了一下。
紧接着那巴掌宽的缝隙就被挤兑没了。
祁慕白:“……”
说片刻就片刻。
多喘一口气都不让。
祁慕白拧紧了眉头回过头去。
只见那靠在供桌上的神明低着头,手里捻着那根狗尾巴草,模样像是无意间之举。
祁慕白嗤了一声,向着旁边挪了一大步。
神明就在这时出了声,“你离那么远听的到吗?”
多大点地?
祁慕白翻了个白眼,“我又不聋。”
神明被气笑了,“你不聋但吾说的累。”
龟毛又事多!
祁慕白眯起了一双眼睛,“你到底说不说?”
神明:“可以。”
很好。
祁慕白转身就打算走。
神明:“不过……”
“一句话就不能说完?”
“非得留半句?”
祁慕白顿住脚步。
神明:“没事,吾很无聊,就只是想多留你一会儿。”
对方的声音很轻,像是夜风从耳畔拂过。
这让祁慕白拢在袖子里的手指微微蜷曲。
祁慕白:“不过什么?”
神明抬起头将目光落在祁慕白的身上,笑道:“吾还是觉得两个人更合拍一些。”
他哪只眼睛看见他们两个更合拍?
他想要宰了人的心思,难道不是昭然若揭吗?
祁慕白翻了个白眼。
神明:“外面的动静,你就真不打算管吗?”
祁慕白:“你当里面一个S两个A是吃干饭的吗?”
神明略微沉吟了片刻,“你就是想跟吾多呆一会。”
祁慕白:“不,我是想利用你。”
神明:“那现在呢?”
祁慕白:“利用完了,你可以滚了。”
神明:“这是吾的地盘。”
祁慕白语调极为敷衍的‘哦’了一声,然后顺走了神龛中的两张符纸,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神明:“…………”
*
渡川怎么也没想到,一觉醒来,他会跟一张死人脸来了一个近距离的对视,近在咫尺的那张脸,面色惨白,染血,头发散乱的垂着。
他觉得他就不该这个时候醒,一觉睡到大早上也不会出这么多幺蛾子了。
托他这个体质的福,撞鬼这件事虽然不是年年有,但今年却是特别多。
祁慕白说过这些东西最怕被惊扰。
要是以前,渡川可能早就叫出声了,此时他却没敢叫,将声音死死的压在喉咙里。
以至于他憋了好半晌,脸都憋红了,面前那玩意也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
对方好像是对他格外的有兴趣,以至于趴在他身上盯着瞧了半晌。
那鬼身上也不知道是穿的什么衣服,粗粝的金属蹭过薄薄的T恤,硌的人生疼。
渡川又不敢去看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就这么一人一鬼僵持了大约五分钟。
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论打持久战,他怕不是再被对方盯一会就得破功。
隔壁是和尚,在隔壁是陆神,再再隔壁是他哥。
他这一排集齐了三个大佬,他怕什么!
只要出了门,召唤神龙,他看看谁敢惹他!
渡川想到此,整个人定了定神。
他就当是没有看见对方,缓缓的将视线移开,随后撑着手臂从床上爬了起来。
屋子里没有开灯,伸手不见五指。
渡川摸黑去穿鞋,那鞋带愣是系了半天也没系上。
事情一出错,渡川就有些慌,整个人额头上溢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他不敢去擦,怕动作太大被身后的鬼察觉,就任由那汗珠子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地上,模糊了双眼。
不知道是因为周遭的黑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渡川冷不丁的就想到了很早以前自己在孤儿院时候的事情。
那是他第一次撞鬼,对方伪装成人的模样接近他,当那张染血的鬼脸杵到跟前的时候,他只觉得浑身上下如坠冰窟,整个人就像是被嵌在地上一般一动也不能动。
而那一次,他差点被对方夺走了身体。
自从那次之后,渡川就开始害怕鬼,每一次鬼靠近他,死去的记忆就开始攻击他,那种濒临死亡的恐惧感就逐渐的溢满心头。
要不是这个体质,他或许根本不会怂成这样。
现在他在鬼的眼里,就跟一块放在眼前的蛋糕,谁都想去咬一口。
渡川委屈的鼻间发酸,就连一双眼睛都急得有些发红。
身后的鬼此时就像是个天然的冰块似的,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动,冷气贴着人而过,让人汗毛都竖起来了。
不行,他得自救。
渡川吸了吸发酸的鼻子,定了定神,干脆不系鞋带了,整个人直接站起身,就朝着屋门走。
只要出了门,只要出了门他就有救了。
整个屋子本就不大,两三步远的距离,但就这么短的距离,身后有鬼虎视眈眈。
渡川感觉自己仿佛走了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渡川好不容易摸到了门把手,刚打开,肩膀上却是放了一双惨白的手。
那双手的温度贼凉,冰的渡川整个人打了个寒颤猛地顿住脚步,那原本泛红的眼眶里强忍着的眼泪,‘啪嗒’一声落了下来。
就不能再晚一小会儿吗!!!!
呜呜呜呜呜,就差一点点,他就能出去了。
现在这个情况倒是让他有点骑虎难下。
渡川突然就想到了之前他哥塞到他手里的太阴弓。
A级道具,因为上一个副本安塔列死亡而易主,现在那弓在他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