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是为了找一个人,我好像把他弄丢了
直播间内,白司祈刚刚将染血的衬衣解开,身后就传来了一个悉悉簌簌的声音。
他顺着那声音转过头去,就看见那颗被他放在火堆旁边的蛋竟然自己咕噜咕噜的滚了过来,而后就圆墩墩的立在了水塘前不远处的地面上。
白司祈朝着那颗蛋看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沾染了祁慕白灵力的原因,这颗蛋的性子似乎是有点随了对方,此时被他看着,就装死一般的立在那,仿佛是想将自己与旁边那些圆墩墩的同类混在一起,好让他辨别不出来。
然而这年头,敢离他这么近的活物几乎是没有。
刚刚若不是他察觉到了祁慕白的一丝灵力波动,这颗敢偷窥的蛋怕不是立刻就得成蛋花汤。
“非礼勿视。”
他抬手将身上的衣服丢了过去,只见染血的黑色衬衣就将那颗蛋给兜头给盖住,不留一丝缝隙。
本是立在那一动不动的蛋在衣服落在身上的那一瞬间,就像是有些迷糊似的整个身体晃了晃,而后它就像是被盖住了视线,想要向前滚一下却是栽倒在一旁。
其后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自己有点丢人,整颗蛋立在那再也没动静了。
白司祈抽回视线朝着不远处火光亮起的屋子里看了一眼。
距离有点远,从这里看过去,只能瞧见屋内纤净素雅的那一抹白。
白司祈抽回视线这才去解身上的衣服。
之前在血池里泡了老长一段时间,身上沾满了粘稠的血,后来又在那间屋子里待了半个小时,以至于那血都凝固干涸在了衣服上,像是足有千钧重。
淋在水中,将那水池都染的透红,让人看上去有些心惊。
待冰冷的水将之前泡在血池之中的脏污给洗净鼻子里再闻不见那股子血的腥臭之后,白司祈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伸出那沾染了水珠的手指勾起放在一旁的衣物披在身上。
这衣服竟是难得合身。
一身束袖的灰褐色的短打,穿在身上时,整个人看上去倒是多了几分少年桀骜与潇洒。
身后火光灼烧,白司祈捞过地上的蛋转身走回到了隔间内的榻子前,朝着身前躺在榻子上的祁慕白看了一眼。
对方呼吸匀称,像是已经睡着了。
躺在那的白衣仙君,身上的雪色衣袍从榻子上垂落如烟云,其上沾染上的血已经消失不见又恢复到了往日纤尘不染的模样。
明明只是十分简陋的石头屋子,而他像是正躺在琼宫之中的仙,月华倾落,绝世出尘,让人不敢出声惊扰。
身侧的木柴烧灼的正旺,劈里啪啦的声音响在屋子里。
一室静谧。
白司祈盯着人看了半晌,那拢在暗处的一双眸子深邃难测。
心魔就在此时于暗处滋生,黑气缭绕,浮动于眼前。
“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不好好把握一下?”
心魔见人无动于衷,遂,凑到跟前去蛊惑出声。
“马上要出去了,再不抓紧时间,你们恐怕将再无交集,你在他身边从头到尾就只是一个过客,他会忘了你。”
“去占有他,将他留在身边,他就永远都是你的了。”
立在火光之前的人呼吸微窒,拢在身侧的手指微曲。
然而这股子异色却是稍纵即逝,而后白司祈面无表情的将视线从那人身上抽回,伸手将榻子前的火拨的旺了一点。
火光拢在身上带着暖意,像是那人冲他含笑时望过来的眉眼,温暖,似是驱散了黑暗。
与此同时,身侧的心魔轰然间消散,再遍寻不到踪迹。
白司祈又挑了挑那火苗,伸手在上面搭了个架子,而后将洗干净的衣服晾在了上面。
做完这一切白司祈方才抱着手中蛋走出隔间。
半人高的石墙之外的榻子很短,白司祈的个子却很高,以至于整个人躺在榻子上时就显得有些憋屈。
此时,白司祈将手撑在脑后,躺在榻子上的时候,将半截落在外面的大长腿曲起,这样那短榻才勉勉强强的将他容纳下。
而后他就半靠在那借着屋内的火光,将抱在怀里的那颗蛋拿出来又仔细看了看。
蛇蛋在手中转了一圈,他就在那蛋壳的一侧看见了一个极小的金色星辰的标记。
这是祁慕白独有的灵力徽记,这颗蛋在吸了祁慕白身上的灵力之后,就已经成了对方的所有物。
在虚拟界,因为直播间内的场景不同,世界观不同,以至于在里面遇见个成了精的东西并不是一个十分稀奇的事情,就比如现如今虚拟界第二大王权者陆修身边跟着的那只神鸟,就是对方在五星直播间里得到的一只宠物。
将一个活物从直播间内带出去,这就好比主播从直播间内带出一个道具出来的道理是一样的,只要有本事,系统并不会阻拦你到底从直播间到底带出来个什么玩意。
只不过这些东西一旦被从直播间里带出来,督导组那边就会察觉到,而这些东西都需要去白玲那做资产登记,依照危险程度会将这些活物从F-S做一个危险等级的风险排序。
一旦关联主播,宠物出事,主播连坐。
只不过白司祈将手里这颗蛋仔细看了一圈,除了能看出来是个蛇蛋以外,倒是有点分辨不出来这东西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看来还是需要等这玩意破了壳再说了。
白司祈将那颗蛋放在了榻子一侧,而后闭目养神。
寂静的环境之下,那蛋在地上滚动的声音就显得有些清晰。
白司祈睁开眼睛,就发现那蛋趁他不注意竟是咕噜咕噜的滚到了怀里。
白司祈:“。”
白司祈将那颗蛋曲指推的稍远了一点。
结果还没闭眼,那蛋就又滚了回来。
白司祈被气笑了。
他现在突然有点想吃蛋花汤。
那蛋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身侧之人的危险,刚想滚着去找祁慕白,哪知滚了一点点,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之前祁慕白说要养了宰的话,整颗蛋就停了下来,随后左右为难的杵在白司祈面前。
圆墩墩的蛋立在那颇有一股子委屈劲。
白司祈盯着那蛋上的星辰印看了一会,到底是叹了一口气冲着那蛋勾了勾手指。
那蛋颇为通灵,在白司祈的动作之下,就朝着人又滚了过去黏在了他的身边。
明明吸的是祁慕白的灵力通的灵智,到最后黏的却是他,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养了这么个破玩意。
罢了。
让这颗蛋跟在祁慕白身边他倒还得担心这玩意会不会再去吸对方的灵力,跟在他身边倒是能时时刻刻的盯着以防出了什么变故。
白司祈想到此就由着那蛋去了。
他双手枕在脑后半靠在屋外的榻子上,隔着一堵墙朝着身侧隔断内的人看了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这样的视线,这样的一幕竟是似曾相识。
像是许多许多年前,他也同样躺在这里,隔着面前的半截矮墙,烧灼的火光,静静的看着睡在屋子里的人。
隔间之内突然传来衣物堆叠摩擦的声音,白司祈呼吸一窒。
紧接着他就看见那本是背对着他躺着的人此时翻了个身,面朝向外。
白司祈几乎是下意识的抽回手臂,躺了下去。
与此同时,正躺在屋内榻子上的祁慕白却是睁开了眼睛。
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故地重游,尘封的记忆就开始出现松动。
稍显模糊的记忆里,眼前跃至心头的景致似与这里相同。
以至于他此时虽然看不见,但是他却是知道,不远处那半节矮墙是什么样,墙外的短榻又长什么样。
他想,他似乎是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了。
室内安静,火光温暖熏人。
祁慕白睡了过去,于梦中,他像是回到了过去。
封匣那一年,他刚满18岁,于匣中三年,浑浑噩噩,不分昼夜,灵魂似是被封锁,走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
再次醒来时,眼前见到的就是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
那孩子年纪不大,嘴里叭叭叭个没完。
那时他眼睛不怎么好使,以至于他不记得那孩子到底长得是个什么模样,但想来应该是一个矮冬瓜,不高,站在他身边时只到了他大腿。
抱着他的时候软糯糯的,还会给他说漂亮话。
祁慕白惯爱听这个,将他哄高兴了。
临走时,他顺手就将人给拐了。
从匣子被抬进雪狱里的那一天起,它就被放在了一处密室里。整个密室贴满了猩红的梵文符箓,起初那地方还会安排一些士兵巡逻看守,可一年两年时间过去,那匣子安安静静被放在那,犹如一个死物。
时间一长,匣身之上都落了灰,密室里也都被堆满了杂物。
牢狱之中的士兵换了几波也就逐渐忘记了雪狱里面还有这么一个东西,也就忘了那被封禁的匣子里还躺了一个人。
直到有一个狱卒喝醉了酒闯入,才突然发现那密室之中的梵文符箓被什么人撕了个稀巴烂,而那被放在最前方高台之上的匣子被人打开,匣子里除了还飘落了一节绑缚在眼睛上的束眼发带,其中再无一物。
匣子之中被封禁了三年的人,跑了。
雪狱出口把守森严所以人不可能从出口逃出去,那么就只能说明人还在雪狱内。
一时间狱中乱成了一锅粥,将领安排调动了狱中所有的士兵与狱卒找人,可雪狱太大,等到士兵将雪狱翻了个遍,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可结果却怎么都没有找到那人到底藏在了哪。
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
而那时,祁慕白拐了人,两个人就藏在这里。
喝冰山水,吃野山味。
外面闹得再狠,他也在洞中睡大觉。
这一待就是三个月。
直到那场杀戮的开始,那着了一袭艳红色衣袍的人方才中洞中走出。
*
与此同时,虚拟界审判厅之中。
在庄宴出现的那一刻,渡川就觉得完蛋了。
沈岩就差想要在此时直接遁地走掉了。
然而两个人实打实被人看了个正着,而且看对方那架势颇有一股子早就蹲守在那的错觉。
说起审判厅上诉这事,其实还得追溯到三王莫浮生那里去。
当年前任三王莫浮生的粉丝数不低,拥护群体可以说是极高,因此在系统判定结果出来之时,论坛几乎是一瞬间就炸了。
后来这件事闹的挺大,为了维持虚拟界的平衡,审判厅就出一个审核上诉一说。
二次判定直接交由审判长抉择,若内容核实有误可驳回系统初始判决,但若是二次判定维持原判,惩罚依旧且是双倍。
自打当年在莫浮生死在了直播间里之后,上诉一事,再没人用过,如今一事还是渡川从陆修那里得来的消息,却也是现如今能救祁慕白的唯一办法。
审判厅的上诉本来可以绕过庄宴直接面见审判长,但现如今被人截了胡,再想避开对方恐怕是有些不可能。
再加上祁慕白又是在这位庄副厅的眼皮子底下越的狱,要是被对方知道了他还来上诉怕不是把他的皮给剥了。
渡川咽了一口气唾沫。
但……
来都来了,现在掉头就走怎么想都亏得慌,倒是不如硬着头皮干下去。
于是……
渡川站在红楼之下冲着庄宴笑着挥了挥手,“庄副厅,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站在楼上的庄宴朝着渡川看了一眼,而后那放在围栏上的手指在上面敲了敲。
对方没说话,那模样看上去似是在思索又像是在想别的事情。
气氛一安静,就会让人有些无所适从。
渡川将脚步朝着沈岩的方向挪动了两步,压低了声音冲着沈岩问出声,“岩哥,那个……庄副厅现在是什么意思?”
沈岩:“大概或许是……在想怎么处理我们两个。”
渡川:“。”
他伸手扯了扯沈岩的袖子又问出声,“那如果现在溜上去直接见审判长的概率有多大?”
“其实按理来说,上诉直接对审判长,庄副厅的确管不到这件事。”沈岩沉思了片刻,“实在不行,要不你溜一个试试?”
半晌,就在两个人打算脚底开溜的时候,庄宴抽回手直起身子,冲着下方的两个人出了声:“沈岩,带他上来见我。”
冷不丁的一句话让沈岩站直了身体冲着人行了一礼,“是!长官!”
渡川:“那这是……有戏?”
“有戏个屁。”沈岩朝着楼上迈步离开的庄宴看了一眼,而后推着杵在身前的渡川上了楼,“你这是死定了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