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巨大的风暴要来了
在祁慕白的声音里,白司祈的视线缓缓下移,目光落在了对方微微敞开的衣襟上。
屋内没有开灯,以至于屋中的光线晦暗,但有微光从一侧并没有拉紧的窗帘外映照了进来。
那股子冷白色的月光从地面攀爬而上拢在那着了一身雪衣衣袍的祁慕白身上,微乱的发丝从脸侧滑落,衬得那张脸有着一股子病骨支离的破碎美。
那年,他拜入师门之时,他的这位师尊已经是整个修真界的第一人。
他仗剑,执花。
在人前从来都是那股子清冷矜贵,从容不迫的模样,像现在这般在外人面前难掩虚弱的样子,三百年来他只见过一次。
两百年前,祁慕白从南境杀了一个妖兽回来。
那一日,对方闭关未出。
风启楼前梧桐树一夜枯荣。
整个无妄山的灵气都与祁慕白息息相关,梧桐树呈现出如此景致,只有祁慕白的身体出了问题。
那天,他第一次闯了对方的风启楼。
白司祈将思绪从深思之中抽出。
他微微抬起头,就看见那散开的衣襟随着祁慕白俯身的动作,领口有了一丝褶皱,以至于从他的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可以看见那玉色的肌肤上隐没的一点猩红,似雪上红梅,染了一抹艳丽的色彩。
白司祈那陇在暗处的眸色渐深。
祁慕白垂眸看着人,眸色半眯。
他伸手将一侧的衣襟拢起,攥紧了对方的手腕,“还看,你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睛挖出来,当……咳咳咳。”
一句话还没说完,咳嗽的声音染了几分撕心裂肺般的痛楚,在略显空旷的房间之中响起。祁慕白的手无力的从对方的手腕上滑落,撑在了一侧身侧的床上。
就在他拧紧了眉头闷声咳嗽了两声后,肩膀就被人扣住。
祁慕白抬起头,视线里就勾勒出对方那还是不怎么清晰的轮廓。
他还没来得及将对方的手从肩膀上拨开,祁慕白就被苏慕给按在了床上,两个人的位置就这么又给重新换了回来。
白司祈垂眸看着面前因咳嗽,双眸之中染着一层水雾的人,叹了一口气,“身子不好,还非要逞强。”
祁慕白冷着一张脸将对方的手从肩膀上拨开,“要你管,滚出去。”
他这个样子让他怎么安心离开?
白司祈一把握住了祁慕白那滚烫尚未退去的手腕将对方的手按在了床榻上,“别动。”
祁慕白拧紧了眉头又要动作,白司祈却是收紧了手中力道,视线从对方身上扫过,“再动,说不定美色当前,我就趁人之危,真做点你什么。”
听着耳侧带了几分威胁的声音,祁慕白被气笑了。
修真界无妄山之上的韶华仙尊风姿无双,这传闻传了几百年,觊觎他,想让他与之双修的修士不在少数,死在他太阿剑下的亡魂更是数不胜数,但是像眼前这个,废话说了半天,正事一个没办的,也就只有这一个。
折腾了一小会儿,祁慕白的身体就开始隐隐作痛。
他拧紧了眉头,就感受到身上那点仅有的力气也在跟人的争执之中全部耗尽了。
祁慕白躺在那懒得动弹,但嘴里却没想饶了对方。
他朝着身侧那靠的极近的人看了一眼,出声道:“真做点什么?你这花采的手法倒是生疏的很。”
祁慕白染了几分笑意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本是已经起身的白司祈一双眸子渐暗,他朝着身侧那拢在暗光之中的人看了一眼,手指将对方的衣襟微微勾起。
祁慕白:“你做什么?”
白司祈:“采花。”
白司祈:“你可以看看我生不生疏。”
这人嘴里就没个正形。
祁慕白拧紧了眉头将衣襟从对方手里一把给拽了出来,朝着人踢了一脚,“出去。”
白司祈低头看着对方一点点的将那微散的领口束紧,就没再逗人。
回头真把人惹急了,还得自己哄。
白司祈敛了神色,他刚要撑着手臂翻身下床,垂落在身侧的手腕突然被祁慕白给握住了,“等等。”
祁慕白眸色微眯起,“刚刚在亭子里,我为什么突然晕过去了?是不是你……”
白司祈眸色微动,“什么是我?你烧糊涂了,刚刚明明是你自己还没出亭子就晕过去了,把我吓了一跳。”
他自己晕过去的?
可他怎么觉得刚刚明明是……
祁慕白眯起了一双眼睛。
白司祈:“你这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祁慕白朝着脖子的印记上摸了一把,就感觉倒指腹之下虽然还有未全部褪掉的温度但是情况正在好转。
梵文印记的事情在他没有搞清楚状况之前,并不打算给人说。
祁慕白听着苏慕的问话,想了一个解释,“没事,许是之前损耗过大,调息一下应该就没事了。”
祁慕白见人没有再追问出声,余光之中就看见窗外的天竟是已经彻底的黑了,“我睡了多久?”
白司祈垂眸看向对方,“半个小时不到。”
只有半个小时?
祁慕白拧紧了眉头,“那天是什么时候天黑的?”
白司祈:“就在刚刚。”
白司祈面不红心不跳的跟人瞎扯道:“因为你那一剑的缘故,让日月轮转交替了一天。”
祁慕白:“。”
日月轮转交替岂不是少了一天?
祁慕白垂眸沉思了片刻,再次问出声,“那……船开了吗?”
白司祈朝着窗外的景象看了一眼,“看样子是已经开船了。”
祁慕白神色微动,“其他人呢?”
白司祈:“都在外面呢。”
祁慕白将握住对方手臂的手指松开,“滚吧。”
白司祈被气笑了,“小白,你真是用完就扔,你……”
就在这时,一股阴冷的风突然从身后的门缝之中吹了进来,白司祈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微微侧目,就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突然出现在了屋内的地面上。
屋子里没有开灯,以至于门外昏黄的廊灯从门下的缝隙之中挤了进来,在地面上落下了一地的昏黄,而此时,那个黑色模样狰狞的影子就在这昏黄的光影之中,被无限的拉长。
船舱之外有庄宴守着,不可能有人进来,那这个时候能进来的就一定不是……人。
白司祈的一双眸子眯起。
他朝着祁慕白看了一眼。
祁慕白人虽然醒了,但身上的梵文印记尚未全部褪去,离彻底的恢复还需要时间。
这个时候有东西进来,恐怕是冲着祁慕白来的。
这让白司祈想到了之前在外面见到的另外那群人。
恐怕那个凶手刚刚就站在甲板之上看见了祁慕白虚弱的状态。
祁慕白显然也想到了这点。
但是想杀他,也得看他答不答应。
就在这时,一道惊雷声突然在屋外响起。
伴随着惊雷声,那紧闭着的门被门外的东西给一点一点的推开,吱呀的门声,在寂静的屋内显得格外的清晰。
有东西进来了。
祁慕白与苏慕对视了一眼。
*
归墟之海外的天气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天地变换,月升而起的时候,四周的阴气骤起。
云中雷声轰鸣,闪电如游龙快速的滑过。
大船停靠在平台一侧,身后就是海浪翻滚而形成的风暴之眼,但是此时那碧绿色的浪变成了深黑色,浪涛汹涌卷带着海中废墟中的石块而出,那漩涡翻滚不绝,牵动着头顶本是宁静的归墟之海都跟着涌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