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别拒绝我
头顶浓墨一般的黑云快速的流动,惊雷声沉闷的在祭坛四周炸响。
白司祈立于鬼门之前,唇畔含了一抹浅笑的冲着身后的主播们抬了抬手,“还不上去几个人,将大祭司给扶出来?”
鬼门之后的大祭司迟迟未出,主播们互相看了一眼。
在直播间里NPC都是有特权的,而且这位大祭司还是鬼宫之中的二把手,若是能趁着这个机会得到这位大祭司青睐的话,之后四天岂不是多了一条活命的机会?
有几个心思活泛的主播想到此,赶忙跑上前去献殷勤。
这个苏白!
此时尚站在鬼门之后的大祭司握紧了手里的权杖,冲着那些跑上前来的主播低呵出声,“都给我滚出去!”
他要是此时被人扶出去,岂不是坐实了他对神主别有二心的这件事?
白司祈立在巨型的鬼门之前,听着不远处那恼羞成怒的声音,面上却是拂过了一抹浅笑。
“大祭司出来了。”
“真的,大祭司真的出来了。”
此时站在人群里面的项祝听着四周议论的声音,抱着手臂朝着鬼门前的两个人看了一眼,“这苏白……想要挑拨两个NPC之间的关系,可人家大祭司对神主明明忠心耿耿。”
路博文猜测出声,“直播间内如果两个NPC不合,就会牵扯主播站位的问题,难道苏哥是在提醒我们那位大祭司有问题吗?”
项祝:“可人家都通过鬼门了,怎么还可能有问题?”
路博文:“那他这么做是……”
褚卫的手指在手杖上轻轻敲了敲,“他应该另有目的。”
那个人从审判厅之中越狱来此,绝不会只是简简单单的找NPC麻烦这么简单。
褚卫的目光越过人群看向了不远处那个坐在椅子上姿态轻懒的红衣人。
鬼门生死一瞬,这位神主竟是还有心思在这里喝茶品茗。
如果不是心性绝佳,那就是对这件事的结果了如指掌,或者说是对参与这场对赌的两个人了如指掌。
“接下来那个苏白要上场了吧?”
“敢挑衅NPC,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别像刚刚那个主播似的,嘴上说着忠诚,实际上一进门,死了。”
人群里哄笑出声,立在白司祈身边的渡川拧紧了眉头。
依照苏哥对祁哥的那点心思,他倒是不担心这人过不去这个鬼门,他倒是有些担心那个大祭司在背后……
渡川有些担忧的朝着人看了一眼,“苏哥,那个大祭司他……”
渡川的声音戛然而止,“大祭司他走过来了。”
白司祈听着走上前的脚步声,唇角微弯,“既然现在大祭司能够毫发无伤,安然无恙的站在我这里,那就证明大祭司对神主还是有忠心的。”
一句话带着一串的讥讽。
大祭司听着对方重音落点的几个词,握着手里权杖逼上前一步,“不得不说,你很有手段。”
他低头拨弄了一番对方脖颈处挂着的木牌,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向了不远处那个坐在椅子上的红衣人,“但是你别高兴的太早,这最后到底是你这个卑贱的奴能留在他的身边还是我,你可以等等看。”
大祭司轻笑了一声,整个人向后退后了几步,“现在换你了。”
渡川:“苏哥。”
白司祈安抚的拍了拍对方的手,迈步上前。
在人未跨过鬼门的时候,巨型的铜门就像是一条沉睡着的巨龙伫立在眼前,其上人面密密麻麻的分布于两侧门扉之上,显得诡谲森然,等到业火烧灼的时候,那些人脸会因炙烤而苏醒,而这个时候的鬼门就犹如修罗地狱,让被困缚于此的灵魂受尽业火焚烧之苦,而从门中走过的人也会被业火焚烧殆尽。
但此时人还未过,面前的鬼门之上便有零星的业火燃起,人脸蠕动,那门竟是重新的苏醒了过来。
群鬼的哭嚎之声瞬间直入云霄,让众人脸色有些发白。
“这……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这人不是还没走吗?这……这些人脸怎么都醒了?!”
“那这火消的下去吗?不会是要这样走过去吧,那岂不是必死无疑?”
人群之中议论纷纷,就连本是站在人群最后面没有动作的褚卫都拎着手杖上前,将渡川一把拉住,“别去。”
渡川拧紧了眉头,“可是苏哥有危险。”
鬼门大开,万鬼齐哭。
他能感受得到,无尽的黑暗正在向鬼门聚拢……
烈焰重新燃起的那一瞬间,站在鬼门跟前的人却是一动未动。
阴气掀起的风将人额间的短发吹起,光亮拢在对方的脸上时,衬的那人凛寒清贵。
手握权杖的大祭司迈步走上前来,将脚步停在白司祈的身侧,“看来你不是很走运。”
大祭司望向眼前冲天而起的火焰,朝着身侧的人看了一眼,在视线从对方那飘飞的红色发带上扫过之时,他笑了一声,“哦我倒是忘了,你这个奴眼睛看不见,但是你应该感受到了这鬼门之上群鬼齐出……”
低语在耳边响起的那一瞬间,白司祈垂首轻笑了一声,“这就是你的算计?”
大祭司握着权杖视线从前方烈焰之地移开,转头看向了身后那些主播,“你要怪就怪刚刚那些主播死的太少,一滴血竟然就能让这门再度苏醒。”
大祭司:“这鬼门呐,一旦被打开总是需要吃饱的,这神主仁慈,看不了那些主播死,那么现在死的人就只能是你了。”
在大祭司直起腰身之时,白司祈却是转过头在他耳边低语,“神主是不会留一个不忠之人在身边的。”
白司祈:“而且,我不认为我会死。”
事到如今,这人竟然还在嘴硬。
大祭司嗤笑了一声。
白司祈就在对方的视线中直起腰身,迈步朝着那烈焰灼烧的鬼门而去。
“我记得之前我在网上看到过,说什么人不可渡业火,灵魂会被业火焚烧殆尽。”
“卧槽不是吧,那他就这么走过去了?”
“自己找死,谁也拉不住,这年头直播间里发生的这种事情还少吗?”
“没意思,真是晦气。”
“苏哥!”
渡川冲着人喊了一声,却被立在一旁的褚卫一把拉住。
褚卫:“别急,你应该知道他绝不是做事莽撞之人。”
褚卫:“更何况……”
褚卫声音一顿,偏头再次看向了不远处那个红衣人。
*
祁慕白摩挲着手里的白瓷盏,指尖轻轻的在上面敲了几下。
这清脆的声音被压在头顶的惊雷中,让人听的没有那么真切,但却是隐约之中能够听出了个响,就像是此时他坐在广场一侧稍微远一点的位置,却也是能感受到鬼门烈焰升起时涌动而出的灼热。
那此时站在铜门前的人所感受到的应是比这强劲数倍的热浪云海,一寸一寸的灼烫肌骨,让人仿佛置身火海,无法摆脱分毫。
这个滋味,祁慕白尝过。
在离镜雪狱的时候,他曾试着消除掉脖子上的梵文印记,可取而代之却是自印记而起的烈火炙烤,那火非真火,而是由内自外的业火腐蚀,灼烫入灵魂,让人痛不欲生。
祁慕白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的按在了脖颈处的梵文印记所在的位置。
此时那印记隐退了下去,轻薄的红衫之下什么痕迹都没有,但祁慕白的手指指腹却是因用力而泛白,玉色的肌肤之上也因他的动作而在上面落下了一个极为浅淡的指痕。
祁慕白微垂着头,那双拢在暗处的一双眸子之中颤动。
半晌,他大袖轻挥,整个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金铃声动。
祁慕白再次出现的时候人就站在鬼门之前,一身红衣艳丽清绝,映在那橘色的火光之中像是一株开在地狱之中的曼珠沙华。
大祭司:“神主?”
大祭司朝着不远处的已经走了进去的人看了一眼,拢在笑鬼面具之下的双眸之中染了一丝笑意。
那人已经进去,这个时候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也救不了。
大祭司将目光抽回,垂首冲着人再次出声,“神主,看来这奴对您并非真心……”
祁慕白没有说话,而是在对方的声音之中向前走了几步。
赤/裸的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脚踝上的金铃动,明亮的火光就映在了他那张艳丽的脸上。他一步一步的向前,视线却是越过那耀眼的火光看向那个冲着鬼门而去的人身上。
火光耀眼,那身影却是朦胧的。
此时祁慕白离那鬼门之上的业火越来越近,皮肤之上被灼烧的熟悉感觉渐渐的变得强烈。
伴随着眼睛因火光而起的刺痛,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了。
祁慕白直到眼前的光亮暗了下来,那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之后,他方才将脚步停驻,闭上了双眼,来缓解眼睛所带来的不适。
直到这一刻,祁慕白才真正的意识到。
那时在离境雪狱之中烧灼着身体的东西竟是这地狱之中的红莲业火。
业火是尘缘恶业积累,惩罚加身。
梵文印记则是为锁魂。
二者相合。
便是元神困锁于身,生生世世受业火焚烧之苦。
这印记是烙印于元神之上,它不会随着转世而消散,只有还清罪孽,才能得以解脱。
但恶业并非无缘无故出现,他身上的这些恶业到底是从何而来?
就在这时,祁慕白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个画面。
那是一个满目猩红的世界,他在其中漫无目的的走着。
踩血水,踏尸骨。
不知道在那里到底走了多少的年月。
而那个地方无风,血的腥味终年盘旋不散,那恶心作呕的味道弥漫在四周的空气之中,像是将人全部的包裹在那粘稠的的血中,纠缠不掉……
画面一转,又是那熟悉的紫阙金府,猩红的罗帐迤地。
衣物散乱的堆叠在玉阶之上,罗帐之中是沉重的呼吸伴随着靡丽的汗湿,潮湿的指尖紧紧的攥着那绑缚在腕间的猩红发带……
祁慕白攥紧了垂落在身侧的手指,指尖深深的嵌入到了血肉之中……
待刺痛从掌心之中传来,祁慕白猛地惊醒。